客棧內,荊桃坐在椅上,一小口一小口細細品茶。
忽然,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從皇宮的方向接連不斷地響起,然後又是五彩繽紛的焰火升上半空。
“開始了啊。”她低聲道,將茶盞輕輕地放在圓桌上,站起來透過窗外遠眺。
儘管這個客棧離皇宮有一裡多的路程,但仍能清晰地看見皇宮似被一片朱紅色的海洋所覆蓋。
皇宮傳來的雅樂飄飄揚揚地飛進她的房間。
“被我拿了虎符的情況下,還能淡定地成婚麼?”荊桃輕蔑地笑起來,“想必就連洞房花燭時,也頗為惶恐不安罷。”
忽然,她眼波一閃,仰天大笑起來。
“公子……”素弦推門進來,冷不防見荊桃大笑之狀,駭了一跳,“敢問公子笑什麼?”
“我在想,他就是想惶恐不安,也沒有這個機會了。”荊桃笑容掩不了洋洋得意之色。
素弦笑著問道:“公子能確定,一定能讓皇帝斃命?”
“隻要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荊桃笑盈盈地道,“他花那麼大功夫,就連虎符也交給我了,就是為了保柳沐香的命,如此我根本不信他能是演戲。”
“可是公子不是說,這位皇帝的心機十分重麼?為何他就不能是演戲?”素弦滿腹懷疑。
“那他也忒笨了,何必為了演戲犧牲至斯?無非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荊桃道,“他不會是那種以江山來開玩笑之人。”
“那公子,邊境那邊準備讓雨將軍他們多久進攻?”
“等玥都這邊的人衝進皇宮,他們再一舉攻入。”
“那,玥都這邊多久開始進攻呢?”
荊桃促狹地一笑:“那自然是在洞房花燭夜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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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烈烈的鞭炮響過之後,便是歡快的喜樂。鑼鼓齊鳴,自皇宮響起的喜樂飄遍了整個玥都,在半空中久久盤旋。
皇宮中人頭攢動,被邀請來參加婚宴的皆是詩織國四品以上的官員以及來自異國的貴賓。他們笑逐顏開,互相恭賀道喜。官員的公子和千金則分彆聚在一起,皆談笑風生,歡欣愉快之景。
芳澤宮外停著一架皇後禮輿,杏黃色的帳幔上同樣用金絲繡著叼珍珠的雙鳳凰。
被打扮之後的柳沐香,蓋著鮮豔的紅蓋頭,被喜娘攙扶上了禮輿。
這時有淡淡地陽光透過蓋頭的縫隙進入她的眼睛,讓她一瞬間覺得這紅色是多麼的鮮豔刺目。
她闔上雙目,對立在禮輿外的眾宮人輕聲道:“我走了。”
福兒含淚跪下,磕頭道:“娘娘萬福!福兒恭送娘娘!”
於是整個芳澤宮的宮人都齊刷刷地跪下,齊聲道:“皇後娘娘萬福!皇後娘娘千歲!”
雖然看不見,但柳沐香卻覺得眼眶一陣刺痛。然而大喜之日不可落淚,她使勁眨了眨眼,道:“走吧。”
有太監叫道:“起!”然後禮輿被緩緩地抬起,眾位宮人目送著它離開。
禮輿徐徐被抬出了芳澤宮。
從今往後,柳沐香會離開芳澤宮,正式入住中宮。
中宮之位虛了那麼久,終於有一位能母儀天下的人坐上去了。
可是坐上去了又如何?能否坐得風雨不動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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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輿搖搖晃晃了許久,終於停下,柳沐香扶著喜娘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禮輿。
在喜娘的攙扶下,她亦步亦趨地走上了大殿,一股花燭熏香的味道飄來。
儘管蓋頭將視線遮住,她也能感覺到坐在大殿兩邊眾多的人。沒有喧鬨,沒有議論,僅是這樣一種感覺,讓她忽然渾身僵硬,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歡喜的?渴盼的?
悲戚的?不安的?
因為怕將鳳服踩到,她完全是小碎步地前進,視線所到,隻有自己腳上一雙繡著鳳凰的杏色粉底鞋和身上鮮紅的喜袍。
她使勁眨了眨眼,才感覺到確實不是夢境。
她第一次穿上了喜袍。
她嫁人了……
父親,母親,你們可有看到?
你們的女兒嫁人了,夫君竟然是一代帝王。
可是嫁給帝王,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知到這大殿有多長,緩步前行的她竟覺走了百年。
緩步前行的她竟覺走在夢境中。
忽然,早已僵硬的手上被一團溫暖所包圍,耳邊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放鬆。”
她輕輕轉頭,隻看見同樣鮮紅的喜袍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地將她的葇夷握住。
她驀地一怔。
殿外傳來了焰火的聲音。
殿內也隱約有了些笑語。
她卻死死地盯著那隻輕執她葇夷的手,隻覺鼓膜嗡嗡,耳畔響起曾經學過的一句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現在執我手的這個人,究竟能不能陪我白頭到老?
能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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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個時辰過去,已然夜色降臨。
“進宮的六位死士,都沒有消息麼?”荊桃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道。
“是的,皇帝似乎有所發覺了,大婚前夕曾命管事太監清點宮人。”素弦道。
“隻要沒將他們找到便是。我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荊桃道,“成婚儀式需要多久?”
“從沐浴,齋戒,拜神,祭天和冊封儀式到設宴,時辰已然差不多了。現在估計已是洞房花燭之時了。”
荊桃聞言笑容忽然變得狡黠:“和一位美人洞房花燭,真是我日夜思慕的事情啊,他居然就搶先了去。”
就算是和男人,殿下你也不能洞房花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