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心想,不禁抬目看著荊桃。
荊桃察覺到她的目光,斜睨她一眼:“看我乾嘛?”
素弦急忙道:“素弦失禮,請殿下責罰!”
“我不說了不讓喊殿下的麼。”荊桃笑吟吟地道,“今日本是大吉之日,可我若這一進攻,不是成了大悲之日?這一天這位皇帝真是悲喜交加啊。”
素弦也笑道:“是啊,這皇帝連洞房都不踏實。”
“這就彆怪我擾了他的洞房花燭夜了,反正他洞房花燭的機會還多。”荊桃笑得愈發狡黠,“以後夜夜都可以是洞房花燭,不缺這一天。”
素弦聞言掩麵咯咯笑起來。
荊桃笑著道:“既然你沒事,便幫我去城門口看著點那些人罷,一會兒我信號一發起,你們便衝進城來。”
“好。那素弦去了。”素弦點頭而應,出了房間的門。
荊桃緩緩抬頭,卻發現幾縷淡光從窗戶落進來。
她走到窗邊向外望去。
隻見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真是美極。
風乍起,她發絲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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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的月色。”
窗畔,薛淩軒一身鮮紅的喜袍,低聲道。
柳沐香坐在喜床上,冶豔的蓋頭放在一邊。
忽然一陣微風拂過,頓時滿室熏香。
“風絲一寸柔腸,爭念歲華飄泊。”柳沐香喃喃念道。
薛淩軒回頭看她一眼,笑道:“果然是滿腹詩書。”然後他走過來,坐在膳桌對麵。
洞房裡,鮮紅的牆壁,鮮紅的宮燈,鮮紅的帳幔。
兩個寶座陳設,一座龍鳳雙喜字床,上麵鋪著明黃色彩繡百子被,大紅錦緞龍鳳雙喜字炕褥,桌上燃著暗紅色的花燭,熏香馥鬱,朱紅色的壁燈發出微微光亮。
龍鳳雙喜膳桌上擺著精致的菜肴。燕窩雙喜字八仙鴨河燕窩雙喜字金銀鴨,燕窩雞絲香蕈雙喜字火腿絲,盛在赤金的龍紋碟中;燕窩拌熏鴨絲,燕窩金銀肘花,燕窩金銀雞絲,燕窩金銀五香牛腩,盛在赤金的龍紋盤中;龍紋瓷碗中盛著燕窩八仙湯;百子瓷碗中盛著子孫餑餑和白米飯。還有綴著寶石的筷子,鑲著瑪瑙的匙箸,嵌著珍珠的鍋墊……琳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
“不吃點麼。”薛淩軒笑道。
柳沐香從床上站起來,到膳桌邊坐下,和他相對。
她抬起筷子,拈起一塊子孫餑餑放進嘴裡。
“你在惱朕?”過了半晌,薛淩軒開口道。
柳沐香垂首道:“妾身萬萬不敢惱皇上。”
薛淩軒歎口氣:“憑你之聰慧,朕本料你猜到。朕即位這一年,頻頻有大臣為填補中宮之虛進諫……”
柳沐香抬頭出言打斷:“莫非皇上娶妾身,僅僅是想讓中宮的位置不再虛懸麼?”
“若僅僅如此,朕便不會下大功夫保你做皇後了。”薛淩軒微笑道,“你不僅骨骼清奇,才華滿腹,更加之目光長遠,胸襟開闊,有理想有抱負,豈是一般女子可以媲美。最重要的是,你精通政治,熟知民心民意,講的許多道理連朕也未曾知曉,有指點江山的氣概,亦有海納百川的肚量,有時你的指點,能讓朕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故而朕希望有個你這樣的賢內助,對朕的治國十分有幫助。”
“僅僅是因為這樣?”柳沐香苦笑道,“妾身也不過是看了些書,有些聽聞,而且這也隻是紙上談兵罷了。”
“政治不同於軍事,你讓朕受益頗深,朕千方百計讓你當上皇後,甚至將虎符送出,亦是經過深思熟慮。今日洛荊桃拿到虎符不能如何,但如若失了你,朕不能保證今後朕的子民能完全滿意朕的治理。”
“皇上既然說如此,為何不讓妾身真真正正地當上皇後呢?”柳沐香眼波閃動,聲音也有些喑啞,“妾身想要的,不隻是一個名分啊!”
薛淩軒一怔,隨後淡淡笑道:“朕是為你好。”
“為妾身好?”柳沐香不解地看著他。
“等找到皇室後繼有人,我便棄了王位,隱居江湖。我在位的這些日子,隻準備娶一位皇後,不納嬪妃。”他聲音微微有些飄渺,自稱不知不覺也變了。
“棄了王位?”柳沐香睜大雙眼,滿臉驚駭之色。
他對她淺淺笑道:“性格使然,我隻喜歡在江湖逍遙的日子。到時候,你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選擇離開皇宮,如若離開,到時候你還可以找個好人家嫁了。”
“後繼有人,莫非這位後繼之人不會是皇上的子嗣麼?”
薛淩軒微笑著搖首道:“我不願我的後代繼續留在這裡受束縛。”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好人家就不會是皇上你呢?”柳沐香急切地道。
他又是一怔,半晌無言。
柳沐香閉上眼睛,過了許久道:“妾身失態了,請皇上恕罪。”
薛淩軒搖搖頭,站起來走到窗邊,須臾才開口道:“到時你會遇到更好的……”
“放眼望去整個蒼穹,貴為天子的皇上難道不是至好的?還會有比皇上更好的麼?”
“最好的並不一定是最適合你的。”薛淩軒徐徐道,“就如同這金磚銀瓦的皇家並不適合我一般。”
柳沐香的眼神驀地一暗,頹然地垂下頭去:“莫非皇上心裡已有人了麼?”
薛淩軒雲淡風輕地道:“沒有。”
“那麼這樣皇上不會寂寞麼?”
“什麼?”他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這些年,皇上連女人也不碰,不會寂寞麼?”柳沐香依舊垂首,但聲音卻明顯帶有自嘲的諷刺。
“所以朕便要一心一意在政事之上。”
柳沐香隻覺悲戚、無助、絕望的感情鋪天蓋地襲來,一瞬間頭暈目眩。等她回過神來時,她麵前的膳桌已被奪眶而出的淚水打濕。
她趕緊顫抖著雙手拿出手帕擦了一下眼睛。
薛淩軒略有悵然的聲音在一邊響起:“朕委屈你了。”
“沒有沒有。”她拚命地搖頭,可是要命的是,眼淚愈來愈多,不停地打在膳桌上,喜袍上,讓那本來鮮豔的紅色愈發刺眼。
洞房中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滴答滴答眼淚落下的聲音。
忽然,窗外響起的一陣震耳欲聾的炮聲打破了沉默,柳沐香紅著眼圈抬頭:“怎麼會這個時候放鞭炮?”
“這不是鞭炮。”薛淩軒看著窗外,嘴角笑意冰涼,“她來了。”
“什麼她?”柳沐香一窒,方回過神來,慌張地站起來,“洛荊桃?”
“不錯。”薛淩軒含笑道。
此話剛落,窗外頓時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