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上,此時看似普通的百姓,又有多少是各國的探子和刺客。
每一個人,甚至都有可能突然暴起傷人。
這時,似有琴聲和著悠揚的歌聲從哪一座樓閣傳來。
調子一音三歎,是楚辭,幽怨悲憤得很。
範雎使勁地捂住腦袋,那聲音就像鋼針一樣刺入腦袋,周圍的趙國帶甲也有頭昏欲裂者,但沒有範雎症狀這麼厲害。
這聲音是在針對他。
扈輒低吟了一句:“楚國的地母器皿,三弦之琴。”
也是這時,自邯鄲深處,響起了洪鐘大呂之聲,聲音恢宏,壓過了那琴音,範雎這才好受了一些。
在不遠處的一座閣樓的隱蔽房間,一個老者十指滲血,血液滴落在三弦琴上,有些憤怒又有些悲傷地看了一眼邯鄲深處:“趙國的洪鐘大呂,竟真的如此庇佑一個秦人,當真以為那秦人會替趙國解決難題不成?笑話。”
嘀咕完,快速地抱著三弦琴離開。
範雎此時揉了揉太陽穴,楚國的刺客嗎?
公子熊那野小子,一點也不念及吃了他煎餅的舊情。
範雎正在思索,那刺入靈魂的琴聲才消失,這時一陣寒意襲來,那股子真切的寒意感覺太真實了,等範雎反應過來,身前多了一麵盾牌擋著,盾牌前一隻青銅短劍擊打在盾牌上,讓盾牌蒙上了一層冰霜。
齊刷刷地目光不由得看向範雎。
範雎心道,怎麼了?剛才那刺耳琴聲刺殺的時候,也沒見這些人這麼古怪的表情。
扈輒:“你……不解釋一下嗎?”
範雎被問住了,解釋什麼?各國刺客的凶悍和詭異雖然超出了範雎的想象,但趙國人應該了然於心才對。
扈輒:“秦國有一地母器皿,曰“青霜”,能控製多柄附劍,百步外取人首級,寒氣襲人。”
範雎:“……”
秦國青霜,所以秦國人也要殺他!
也對,若真是出使趙國的秦使,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必然是在趙國的秦國細作。
也就是說,最能肯定範雎是個假貨的,其實就是這些潛伏的秦國細作。
隻不過趙國人不能從這些秦國細作那得到消息,也不能輕易相信這樣得來的消息。
麵對扈輒和褚長曲等人審視的目光,範雎內心都收縮了一下,還得假裝若無其事。
自從他踏入邯鄲,他就知道,日子可能會過得步步維艱,艱難的地方並非物資上的,更難的是複雜的處境。
範雎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兩位何須如此疑惑,你們趙國人難道都是同一立場?”
立場不同,派係之真罷了。
範雎繼續道:“兩位大人,還是快些趕路。”
才說著,一麵牆欄上,一白衣女子靜立,蒼白的衣服,慘白的笑容,朦朧得如霧中花水中月。
有趙國的帶甲砍去,卻如同砍在了水霧之上,並無實物。
扈輒看了一眼,道:“無需理會,楚國雲夢大澤裡,那些楚巫障眼的把戲而已。”
範雎心道,又是楚國刺客,荊楚多俠客勇士,當真是不要命得很。
得讓公子熊有個忌憚,不然楚國死士真不要命的刺殺他,也太麻煩了。
恩,就讓公子熊等會哭著上門來找他吧。
扈輒看了看範雎,眉頭深鎖,當真僅僅是秦國內部的黨派之爭?
無論如何,今日這秦人麵見趙王後,就有了定論。
對周圍道:“讓人開路,莫再讓一些魑魅魍魎耽擱了正事。”
周圍的街道小巷,旁邊的樓閣,似乎傳來了廝殺聲,前麵的街道也一陣混亂,哪裡還有什麼看熱鬨的百姓,儘數被驅趕。
範雎似乎聞到風中飄來的血腥味道。
這些趙人並非無法控場,而是專門讓範雎看到各國殺他的決心,隻有卑微地尋求趙國的庇護,才能活下去。
原來,從他踏上邯鄲道的那一刻,爾虞我詐明爭暗鬥就已經開始了。
風雨同舟者無,推心置腹者無。
範雎不由得握緊了牽著的趙政的小手,原來趙政這麼小的時候就已經在麵對這些披肝瀝膽明爭暗鬥了。
這樣環境成長的人,真的是如今看上去的這般乖巧?這般軟糯的性子真的能獨自在趙人的苛待下活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