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莉並沒有動氣,而是十分嫵媚地朝我身後某個方向瞥了一眼,說:“謝謝,看,又有一個人要來證明你的誇獎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蘭斯端著餐盤從我身後走過來,賽莉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麻煩你以後暗示他一下好讓他死心吧。”蘭斯徑直坐到了我身邊的空位上,禮貌地衝賽莉和雷昂笑了笑。
“我知道你,蘭斯,我是賽莉。”賽莉端著架子說道。
“哦,你是佐伊的好朋友吧,賽莉,你好。”蘭斯點了點頭,立刻轉向我說,“嘿,我們倆下午的課也是差不多一樣的,不如吃完飯帶我到處轉轉吧。”
“可以。”我說。
“這學期前段時間的文學史筆記借我吧,我看你筆記抄得很不錯的樣子。”蘭斯吃飯的樣子簡直優雅得不像話,我看得賞心悅目。
“可以。”我說。
“你隻會說‘可以’麼?”蘭斯忍不住笑了,繼而很認真地說,“佐伊,你真的很特彆,你有東方血統吧。”我笑了,我當然很特彆,被蘭斯水潤的漂亮眼睛這樣盯著看還能鎮靜如此,被一旁的賽莉那樣瞪著背上也沒有燒出洞。
賽莉看著蘭斯和我詳談甚歡,大概因為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受到男生的忽視,終於忍受不了了憤然離去,雷昂那麼大塊頭就跟小媳婦似的跟在她身後也走了。
“呃,你的朋友怎麼了?”蘭斯不解地問,大眼睛閃爍著無辜的晶光。
“沒怎麼,很快就好了。”我聳了聳肩膀,繼而鼓吹道,“賽莉很漂亮吧,我們學校的啦啦隊隊長,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哦~怎麼樣,有沒有動心?”
“她不是我的類型。”蘭斯很乾脆地說,一雙美目閃亮亮地看著我,“我喜歡你這樣比較像男孩子的好相處的女生哦~”
我一怔,受到這樣的“恭維”,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中午本想領著蘭斯好好逛逛晨霧高中,但是蘭斯的媽媽打來一個電話要和他一起去趟校長辦公室,去完成一些手續。蘭斯滿臉歉意地走了,賽莉肯定和雷昂不知道去哪裡甜蜜了,我隻好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四處轉悠。
綠茵操場上有幾個男生在踢球,今天的陽光淡淡的,跟蘭斯的頭發很像,柔和的淡金色光芒——該死,我怎麼能想到這麼肉麻的比喻。晃了晃腦袋,我有些氣自己的花癡。
午休時間很多學生都是選擇不回家的,不過像今天的我這樣獨自到處瞎轉、也無所謂安排的人也不多,微微仰起臉,和陽光親和無間的感覺真是好啊,這樣的時刻,賽莉如果在一邊聒噪,和諧感就遭到破壞啦。
正走在距離球場不遠的林蔭小徑上,一股熟悉的被注視的感覺再次襲來。我疑惑地四下張望,很快又見到了上午那令人驚豔的黑發女生。
難道是因為太美麗了所以存在感強得嚇人?我靜靜地看著她,為自己的怪異想法打了個冷顫,照這樣說,我自己豈不是堪比美女雷達?僅憑直覺能做到就這麼精準的。
那個女生距離我不到五步的距離,這一次她那清冷的黑瞳觸碰到我的視線的時候沒有再躲避,她又是站在一棵樹下,身體完全被籠罩在樹蔭下,但是那也無損我再次看清她的美麗。
萬方的風不止息,無垠的雲遊弋。在這一刻之前,我不願意相信命運,可是現在,我像是在被什麼神秘力量牽引著,一步一步走近她,望著她美麗靜怡的麵容,淡漠疏離的眼眸,沒來由的感到悲傷和心痛。
最清醒的念頭不過隻餘下:我想看到她的笑容,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卻又是最瘋狂。
這一刻的世界出奇的安靜,如果不算上我自己那仿佛驟然放大的心跳聲的話。
“嗨,你好,你,呃,是新來的吧。”我的嗓音古怪地沙啞起來,我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叫佐伊,佐伊•卡特。”
她的表情並無一絲起伏,語氣也是拒人千裡的冰冷,簡潔地回道,“你好,格勞莉亞•韋斯特。”聲音是柔潤的低吟,又讓我好一陣暗歎。
我更加尷尬了,擔憂著格勞莉亞是不是討厭被搭訕,不過又欣慰著還好至少沒有不理我,但是接下來怎麼辦?我不知所措了,她這樣算是並不待見我吧。短短幾秒鐘,情緒翻轉了好幾遍,我都替自己累。
我移開目光,不再盯著格勞莉亞,也許我就能表現得自然一點。“呃,早上我們見過。”我煞有介事地說,剛說完我就後悔了,這樣說不就表示我對人家念念不忘了麼?自覺有點跌份,趕緊又補了一句,“嗯,當時你似乎在看我。”
“嗯,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出人意料地,格勞莉亞還是冷冰冰的神情,可是語氣不再那麼疏遠了。
嗬嗬,我在心裡冷笑,覺得對方眼熟的說法——不知道這個國家有沒有類似的定論——總之在中國,可是絕對排在“最爛俗搭訕用語”的前十名哦。這樣想著,我覺得自己終於在氣勢上不那麼低了,更加放心地準備和美女熱套近乎。
“哦?這樣,是跟你認識的什麼人像呢?”我微微一笑,看著格勞莉亞的眼睛,思考著我要不要偷偷掐個秒表看看我盯著她的眼睛堅持多久還能保持神情自若。
然而格勞莉亞並不看我,深寂的墨黑瞳仁仿佛穿越無儘的蒼茫記憶以後,終於搜尋無果,空廖地黯淡了一下,輕輕地說:“不知道,也許隻是錯覺吧。”
我呆呆地望著她微微垂斂的纖長睫毛,仿若一觸碰就會破碎的纖細黑羽,美得如同一個憂鬱的夢境。又是一陣難以自製的心痛,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要靠近她,就是想要驅走她的陰鬱,就是想要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