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銀色的清朗月光下,我的尖叫聲在空曠的樹林裡回蕩開來,久久不息。我的左手又開始神經質地抖得厲害,雙腳像被釘在了土地上,根本動彈不得,就那樣僵硬地站在那裡,等著蘭斯。
皮膚蒼白,不喜陽光,尊貴的祖傳戒指,在公眾場合對血表現得困擾其實是掩藏本性,以及此刻,以鮮血為食。我的腦袋有點暈,大概是剛剛叫的幾乎要缺氧。
蘭斯緊緊皺著眉頭,說:“哇哦,你叫得好淒厲,我的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
我又張了張口,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嘿,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誰?你到底,你是什麼?”
蘭斯一怔,剛要鬆開的眉毛又重新擰了起來:“我是蘭斯啊,不至於臉上沾點血你就不認識了吧,很有空的話,來幫我擦擦,我騰不出手。”
我這才注意到他懷裡抱著一隻毛茸茸的東西,還在微微顫動,渾身是血,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控製住自己沒有再次尖叫起來,我儘量心平氣和地說:“嘿,蘭斯,聽著,我不管你懷裡那個你吸,吸死的那個東西是什麼,我什麼都沒看見,那麼,我不知道,你能放,能讓我走了麼?”
蘭斯愣住了,“什麼我吸死的——”
突然,身後響起了樹枝摩挲的喳喳聲,我一回頭,看到格勞莉亞站在我身後。一看到她,我剛剛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下來,她的長發有些紛亂,大概是剛剛從什麼地方跑過來的,她穿著晚上到我家裡穿的灰色T恤,上帝保佑,不是什麼性感的紫色睡裙。
“發生了什麼?”格勞莉亞好像沒有看到蘭斯,走近了幾步,盯著我問。
我已經無暇去想格勞莉亞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了,被她的話一提醒,我的神經又繃緊了。
“格勞莉亞,你回去。”我拿右手握住依然在顫抖的左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一點,“這裡沒發生什麼,你快走。”
格勞莉亞瞥了一眼蘭斯,嫌惡地冷聲說了一句:“哦,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慘?”接著抱著手肘看著我說,“我為什麼要走?我是走是留跟你有關係麼?”
我要抓狂了,格勞莉亞又開始躁動不安了麼?叛逆的真不是時候。
“好吧,那你呆在我身後不要動。”我忍不住伸手幫格勞莉亞理了理紛亂在額前的發絲,轉回去麵對蘭斯的那一瞬間,我看到格勞莉亞望著我出神的眼睛裡多了一絲我應該很熟悉的東西,那樣篤定的凝視,好像在哪裡見過又好像沒有。
“蘭斯,可以放我們走麼?”我是有幾個膽子敢跟吸血鬼討價還價,可是一想到身後站著的人,我不能退縮,“或許,如果一定要一個,可以放格勞莉亞走麼?留下我也可以。”
原本滿臉困惑的蘭斯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繼而嘲諷地笑了,“放格勞莉亞走?我從未想過要對她不利。看來你是知道了,佐伊,真遺憾,你是我的朋友,也跟我命運相同。”我不大明白蘭斯的話,可是聽到他說不會對格勞莉亞不利,終於有些寬心了。
我的左手已經恢複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已經不那麼害怕了,也許是從蘭斯的身上我並沒有感到什麼危險性,也許是因為格勞莉亞正站在我身後。
我曾經質疑過一見鐘情的可靠性,不過後來又想通了,既然愛情存在於人們的感覺裡,一見鐘情反而最可靠:愛情是非理性,不一定非要建立在理想和邏輯上的互相了解之後;愛情是感覺為上,理解和包容是愛上之後的交往雙方才會形成的協調;愛情是眼神交彙的那一刹那,你覺得你想要更加懂得她內心深處的事物,想要了解她的喜好和畏懼。
而此刻我更加相信,愛情就是此刻,你能感知到她應有的畏懼,並且為了保護她讓她脫離恐懼,自己也會變得無所畏懼。
蘭斯緩緩蹲下身子,我的脊背也跟著繃緊了,那是要發出攻擊的前兆麼?對象是誰?蘭斯的食物除了馬鹿和狐狸以外,是否還包括人類呢?尼克的死和他有關麼?喬什還好麼,會不會真的也遇害了?
很多紛亂的問題都來不及得到答案了,我掏出瑞士軍刀,想著蘭斯如果真的要襲擊我們,開什麼玩笑,一把瑞士軍刀對抗吸血鬼?我瘋了麼,於是我小聲地說:“格勞莉亞,你快走,這裡有我,蘭斯是吸血鬼!”
正在這時,蘭斯放下了手裡的毛茸茸的東西,我這時才看清了,原來那是他的愛犬,我有些不解,但是也無暇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太多了,格勞莉亞繞到我麵前,不耐煩地說:“我真的很懷疑,你下午是摔到膝蓋還是腦子了?蘭斯?吸血鬼?你的腦子真的壞掉了吧。”不是麼?我愣住了,是我搞錯了麼?
蘭斯撩起衣服下擺,正擦著臉,聽到格勞莉亞的話愣住了,繼而他誇張地叫了起來:“什麼?吸血鬼?我?佐伊你下午是不是失血過多死亡了然後被白癡附體了?我?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他們才是!”
我被格勞莉亞如此淡定的反應和蘭斯如此不淡定的反應弄的有點懵,傻愣愣地追問道:“哪個他們?”
格勞莉亞的黑瞳閃著森寒的光,她冷冷地看著我,一語不發,我想我已經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