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勞莉亞垂下了頭,歪戴的禮帽邊沿下的卷曲流海遮住了眼睛,她似有猶疑地點了點頭,“嗯,差不多了。嗯,算是吧。”
我強忍住笑意,猜測著那雙眼睛裡會有的複雜的彆扭,說:“什麼叫算是啊,說清楚。”
格勞莉亞抬頭瞪了我一眼,但還是悶悶地承認道:“嗯,就是,你知道,我承諾永遠給你,你要麼?”見我呆愣著沒有回話,又想了想,補充道,“不是永生,就是,你的身份證上和我現在的身份證上的名字的某種結合,以人類通用的方式,你願意麼?”
我徹底愣住了,原本隻是順著玩笑往下開,以為口頭上的誓言拿來說說當情話可以,但是當不得真,而且,以我現在的狀況和格勞莉亞從今往後的狀況來看,對著神壇宣誓,確實不太像我們倆可以共同做的事情。
可是看著格勞莉亞的眼神落向我周圍但就是不看向我,好像滿臉無所謂但其實我又清楚地知道她不斷在撫摸的袖口確實沒有什麼要整理的樣子,我確實感到了一陣久遠未有過的幸福感滿溢開來。
好像我的人生自帷幕拉開之時起,到現在,終於投射下一道明朗的光,讓我感到可以不再孤單,那不遠處來自某人的專注的目光,一直一直都未遠離,突然給了我堅實的鼓勵和慰藉,讓我知道,曾經的黑暗之中的恐懼和未知可以被驅散了,因為她在。
“也不是要你馬上要答應,怎麼那副表情?”格勞莉亞又開始煩躁起來,“是你要我說的,本來隻是送你一件首飾麼。該死,其實根本不用特意強調的吧,自從你參與了我的世界以後,你就隻需要我的保護了。”
我的思緒漫遊回了眼下,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道:“好,以後我的個人安全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不過這麼貴重的首飾隻是暫時先由我替你保管一段時間吧,讓我們準備去舞會,還有在此之前順便看看隔壁那兩個人進展到哪一步了。”
格勞莉亞好像鬆了一口氣,原本僵硬的肩線都放鬆了,她揚起一側嘴角,不屑地說:“她們倆?簡直是我見過的最糟糕的師徒關係。”
就好像特意為了驗證格勞莉亞的話一樣,我們同時聽到賽莉的臥室裡傳來一聲巨響,我拔腿衝到隔壁房間,看到賽莉氣喘籲籲地趴在窗沿上往下張望,不禁啞然失笑:“賽莉,難道你要告訴我,你的導師海德小姐被你扔到樓下了麼?”
賽莉回過頭來,表情是愧疚和尷尬混雜的表情,但是她嘴上還在死撐著故作冷酷地說:“嗯,她活該。”
我身後的格勞莉亞突然冷笑了一聲,語速飛快地說:“就因為她試圖幫你整理裙子你就想拿床頭櫃砸她結果她跳窗逃跑了那隻無辜的床頭櫃就這麼飛下二樓瞬間陣亡了麼?”
我瞪大了眼睛,聽力異常敏銳的格勞莉亞當然知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難以置信地質問賽莉道:“這是真的麼?賽莉你也太暴力了一點吧!”
賽莉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說:“咳咳,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可以毫無保留地接受同性之愛的麼?”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僵硬,提到這一點,我和格勞莉亞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格勞莉亞冰冷的眼神似乎沒有傳達過多的意思,不過她應該明白我在想什麼。
不是誰都可以接受同性之愛的,格勞莉亞早沒了家人的管束,可是我還需要借蘭斯或是文森特來為我和格勞莉亞的戀情來向喬什打掩護。
“你還沒告訴喬什對不對?”賽莉關上窗子,直截了當地說。
“嗯。”我含混地應了一聲,瞟了格勞莉亞一眼。
身邊的氣流被什麼快速切割著簌簌響起,還沒等我辨識那是什麼聲音,格勞莉亞已經靠近過來力道雖輕可是不容拒絕地摟住了我的腰,冷冷地對賽莉說:“非常期待舞會過後你的精彩演出,我們先走了,再會。”說著就摟著我走出了房間。
坐上格勞莉亞的白色瑪莎拉蒂之前,我凝視著賽莉家門口不遠那隻悲慘的床頭櫃的木頭碎片,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其實我覺得米蘭達和賽莉兩個之間要克服的東西也不少。”
“哦?那個‘也’字是什麼意思?”格勞莉亞發動了車子,雖然不在看我,可是我也能感覺到她在強忍著怒氣。
“你生氣了,賽莉是好意關心我,關心你,還有我們。”我耐心地說,“我那個‘也’字用的也沒有什麼不對,我們之間要克服的確實很多,夠多了。”
格勞莉亞瞥了一眼我胸前的藍色寶石,提醒道:“彆忘了你剛剛已經收了韋斯特的傳家寶了,算是確定了和我的某種關係了,不能反悔。”
我不是個多疑的人,可是這時也不免突然冒出了一個飛速掠過的猜想,如果我想的沒錯——
“發生了什麼,格勞莉亞?”我儘量輕描淡寫地問道,“文森特有下落了麼?還有什麼奇怪的狀況發生麼?你為什麼表現得有些,急切或是說,不安也許更準確一點吧。”
格勞莉亞好像有所預料似的斜了我一眼,說:“你覺得會發生什麼狀況?文森特老大不小了,能自己照顧自己。還有,我當然不安了,既然你依然不肯放棄你人類的生命,也就是說,你的時間太少了,我當然要把握機會預定下你這短暫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