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蘭奇的豪宅裡住下以後,最初的幾天裡,佐伊並不常看到布蘭奇,日常生活上常常是托姆來幫佐伊打點,是一點毛病挑不出來的麵麵俱到,雖然也周全到過於客氣了,而主廚維克多則是表現得非常熱情友好,常常來找佐伊帶她熟悉周圍的環境。
維克多告訴她,布蘭奇是近幾年才常常在美國東部東奔西跑,直到一年多以前搬到了N市定居,把他從他之前的雇主——當然也是一位身份顯赫的血族——那裡以更高的薪金聘了過來。
“這麼說你算是比較了解布蘭奇的生活作息了吧?”佐伊隨口問道,“我最近常常見不到她,她是不是很忙?”
維克多肉墩墩的臉上顯出了些許同情,“嗯,邦尼特小姐確實比較忙,無論是公事還是私生活,佐伊,我該提醒你麼,能住進這棟房子已經是邦尼特小姐大部分名義上的情人中的最高待遇了,你可彆——”
“維克多!”佐伊笑著打斷了他的關心,“我隻是比較關心她的日程安排裡什麼時候才有‘轉變我’這一項,沒有彆的任何想入非非的成分。”
維克多瞪大了眼睛,滿臉好像眼睜睜看著一份完美無缺的血漿布丁被毀壞了的痛心,好半天才慢慢地說:“孩子,你該不是想,哦,該隱啊,你該不是,那我很快就沒有機會再給人類做菜了?”
佐伊點了點頭,有些於心不忍,短短幾天下來,維克多特彆熱情地為她親手烹飪了各色美食,對她的興趣也不隻是“可以看到人類吃自己做的食物以後的反應何其榮幸”了,也漸漸開始包含了些長輩對晚輩的關懷,是佐伊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吸血鬼裡麵的一個熱心腸。
“維克多,恐怕我隻能說抱歉了。”佐伊聳了聳肩,“我一直都想加入你們,得到一些人類沒有的力量。”
“但是為什麼?”維克多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對食物的創造力可遠遠不及人類,也沒辦法毫無節製地享用黑椒牛排,哦該隱,那可是我生前最愛的食物。”
佐伊苦澀地笑了,表示不想再多談下去。維克多對他人類生命裡的執著似乎隻剩下了食物,但是不用問也能想得到,永生即意味著跟自己生前的摯愛告彆,維克多的樣貌保持在中年男人的狀態,生前應該有妻兒,再想下去,在此之前,維克多一定也一樣經曆過一段難熬的日子。
而自己,卻已經是孑然一身,喪父之痛和背叛之苦之後,佐伊隻想讓格勞莉亞付出代價,拿自己殘破不全的生命來交換那力量並不算什麼大的遺憾。
“該死的!”一個隔音效果很好的包間裡,剛剛送走了那位帶著厚重眼鏡的研究員的布蘭奇猛地坐回沙發上,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讓她的發型看上去更加狂亂了。
根據剛剛那個形象呆板的吸血鬼裡少有的四眼研究員的說法,果真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最初佐伊拿米蘭達的名字來請求跟自己會麵的時候,布蘭奇並沒有太多驚訝,頂多由此推斷佐伊跟米蘭達交情不淺,而這個人類女孩佐伊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關於自己這個世界的事情並且大概因此惹了一點麻煩,之後第一眼看到佐伊的時候,布蘭奇驚訝地發現她跟美國東區的阿蘭親王長得奇像並且堅信著絕對不是巧合,不然能是什麼樣的危險找上了這個看起來於人無害與世無爭的脆弱人類以至於她不得不尋求自己的幫助?
布蘭奇慢慢仰倒在沙發靠背上,左手隨意搭在扶手上,右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閃著妖冶紅光的血液,小口抿著,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優雅,誰能想得到這是個來到美國東部短短幾年間就已經秘密掌控了密黨議會大半權力的危險人物。
對於吸血鬼來說年齡就是權力和力量的象征,在這個世界存在了近一千年的布蘭奇本身見證了多少曆史——簡直可以說她本人就是曆史——閱曆和資曆隨著曆史一起增長,現在她遇到了很久都沒有過的困惑,那就是,在計劃之中的一切事項都在印證著推進著自己的構想時,自己為什麼猶豫了?
查清了佐伊的身世,知道她的曾祖母生平以及她的家族財產裡包含了那件隻在傳說裡出現過的血族聖物血湖天鵝,就基本斷定了佐伊和一千三百多歲的阿蘭親王一定有著神奇的血緣關係,布蘭奇幾乎是同時靈光一閃,決定順水推舟答應佐伊想要轉變的要求。因為這個人類一定不簡單。
剛剛送來的佐伊的血樣測試報告和研究員一絲不苟的口述證實了她的猜想,佐伊的血液在人類儀器的檢測下當然沒有異常,但是在黑魔法的測試下,顯示了一些未知的特性,某種從未被記載但顯然是象征著力量的東西,一部分是跟某個強大血族的血液上的聯係,大概那就是佐伊口中的格勞莉亞曾贈予她的V Blood,還有一部分就是屬於吸血鬼祖宗遺留在血管裡的等待著被喚醒的血緣上的聯係。前者會隨著佐伊被轉變而消失,而後者會隨著佐伊的轉變而顯示出真正的力量。
美國東區親王阿蘭是歐洲大陸血族親王相當有權勢的一位,而今已經失蹤了快一個月了,其他各特區各黨派按兵不動地有之,派出力量找尋阿蘭親王下落的有之,叫囂著可以推選下一任親王的新人選並且暗中向自己施壓的有之。
而血族的悠久曆史中留下了多少玄而又玄的傳說,可信的不可信都要經過實踐才知道,血族並不具有生育能力,所以一個在黑魔法的作用下擁有著吸血鬼血統的人類現在還隻是個普通的人類,而被血族締造以後,會變成什麼?再加上擁有著阿蘭親王血脈相承的後裔這一身份的佐伊即將成為自己的後代為自己所用,這又意味著什麼?
原本一想到這裡就一陣興奮的布蘭奇,在接到一切猜想都被證實了的結果以後,居然猶豫了。
慢慢喝完杯裡的血液,布蘭奇放下杯子,靜靜地看著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久久沒有變換姿勢。
那是托瑞多族符石,自己的締造者臨死前留給自己的遺物。
幾百年來,布蘭奇忘了他的名字,隻記得他還在的時候,堅持讓自己叫他父親,雖然他看起來並沒有比自己大很多,記憶中應該是個中年男人的樣子,除卻密黨議會成員的身份,他還是個優秀的鋼琴家。
血族是永生的,可他還是死了。
密黨和魔黨一直沒有止息的紛爭在上一次吸血鬼聖戰之中被激化,布蘭奇的締造者被指派去執行其中最關鍵的暗殺行動,成功阻止了當時的那位魔黨首領想要撕毀“避世”這一血族基本規約的瘋狂計劃,然而他自己也為此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