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北雪落儘芳菲淡
楊國·中京·楊王宮·擷芳園
時光走得飛快,一下子,秋去冬來。紛紛揚揚的大雪在楊國境內下了數日。待它雪散天霽的時候,已是第二年的正月。淺香浮動,原是有梅開得方豔卻不失淡雅出塵。
梅花是開在一宮苑的古亭旁,那亭是一座六角琉璃亭,甚是華貴,亭上匾額書了兩個字“觀梅”,可見這亭著實是為了此梅而設。繞過“觀梅”亭,入眼的便是一方小鏡湖。湖麵結了冰,恰能倒映出人的影子。常日裡,若是佇足於此,怕真是為了這梅花難得而來。而今日,若是看到有人停留此地,則皆是為了那亭中的二人。
那二人一坐一立,一白一玄,看容顏,玄衣男子雖是清秀,但是,仍不及那白衣男子來得絕代。那白衣男子麵前置了一架古琴,指尖流動,嫋嫋琴音充斥了整個園子。琴音靈動如行雲流水,緩急有秩,聲韻清明,正所謂“清麗而靜,和潤而遠”。隻是一人愁緒,一人清淨。
那撫琴之人便是顧留芳,而身邊的玄衣男子,便是楊王宮新進樂師,溪風。留芳自進入楊王宮,便不再著道袍。一身白衫,襯得人幾分憔悴,又似有著幾絲病態。雖說是水土不服,但多的是鬱結於心。之前又大病一場,雲霆為他在太醫院大發雷霆,太醫院忙了數日,留芳終於得以好轉,可這身體狀況的確是大不如前了。但是,即便是這病態,也是風華絕代。
溪風正閉了眼,聆聽這琴音。時而急促,時而歇緩,琴音如心,這顧留芳,雖是無悲無喜,但內心必定是愁腸百結的。果然,琴聲戛然而止。溪風睜開眼望去,隻見顧留芳眉頭深鎖,雙眼望著那湖麵,好看的眉目下,卻是布滿陰霾。見他指尖微顫,最終也隻是輕輕地拽緊了手,卻是不開口。
良久,便聽地一聲輕微的歎息,道,“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溪風回身拜了一禮,“沒想到不到半日,公子便能如此嫻熟的掌握指法了。都說公子穎悟絕倫,今日一見,著實讓溪風佩服。”
留芳不看他也不說話,淡淡的表情依舊無悲無喜。離開琴架,獨自走至亭外,怔怔地望了湖麵,也不知,見著的,是誰的影子。
溪風見人已走開去,自己杵在此地也是無趣,便又拜了一禮,起身告退。
穿過回廊,溪風卻是想了一路,顧留芳,此人早已耳聞,今日一遇,確實絕代,心思聰慧,也是無人能及。隻是並非傳聞中那樣,毫無架子,卻也並非恃寵而驕之人,倒是總讓人覺得心思難言。見他正日如此愁眉不展,倒也不負薑王一片癡心。
原來這溪風是龍陽的一名暗探。隨留芳順楊,而來到楊國。這主要目的,自是不言而欲的。隻是任務甚重,旁人不問,他是不會說的,即便是留芳。那日恰逢機緣,楊王以樂理之名招閒納士,於是溪風得以順利入宮,又因長相清秀,樂藝冠絕,於是便被派送到留芳身邊。也足以見得那楊王對其之寵。
回廊之後便是長廊,溪風急行匆匆,這雪停之日,倒真是比那下雪之日更冷。雖是走得急切,卻也著實眼尖,離自己幾步之遙,一雙金靴分外紮眼。溪風站住腳,看去,果然是雲霆,下跪拜了一禮,“參見陛下。”
雲霆伸手一擺,做了個平身的手勢,看著觀梅亭的方向,淡淡問道,“公子今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