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黠儘量端起莊嚴的大人架子,點點頭,摸摸袖袋,臉上頓時有點發僵,猶豫一下,從腰上摘下他的岫玉鑲金帶扣,遞給小孩:“拿去買個吃食,彆跟著我了。”
小孩連看也不看,從破爛溜丟的衣裳懷裡也掏出一個方方的物件:“我是宇文都。”
盧黠低頭看那方蒼翠精巧的印鑒,稍微有點腦筋不夠使的微妙慌亂:“你再自我介紹一下?”
“北晉的儲君,宜山王宇文都。”小孩說得一字一頓,好像根本不怕他會喊人來。
盧黠低頭看印鑒,那上麵的確是清楚明白的四個篆字:宜山王都,他張張嘴,卻突然忘了要問什麼,扶著腦袋感到太陽穴一陣陣抽痛,拉著這個似乎不懂什麼叫害怕的小朋友躲進一戶人家的門洞。
“北晉王室,除了長公主,不是已經都……”盧黠壓低聲音,很花了一會功夫整理思路。
“乳母拿她的兒子替我……”宇文都緊緊抿著嘴,聲音依然平靜。
“好吧,”盧黠咬咬牙,已經掏出手帕準備塞給小孩,沒想到這孩子居然不哭,“你來找我乾什麼呢?你還有彆的親戚吧?”
“有,”他很乾脆地回答,“你們南齊的皇帝是我舅父,皇後是我舅母。”
“……”盧黠撫額,“你知道還來臨陽!這樣,我給你準備一些銀錢,一輛馬車,雇個人送你出城,找個安全地方安身立命,好不好?”
“我要看我母親歸葬。”宇文都握緊拳,語氣還是不容商量。
“那你讓我怎麼辦?”盧黠倒是快哭了,無辜的攤手,“我和殿下並無婚姻之實,也還不是你的後爹呀。”
“你可以報官。”宇文都仰臉看著盧黠,異常坦然。
“報官?”盧黠眼睛一亮——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旋即又泄氣的搖搖頭,鬼鬼祟祟的探頭出去望了一圈,回頭點著宇文都的額頭語氣嚴肅:“說好了——看完長公主歸葬就送你出去,不要再回來!”
沒等宇文都回話,盧黠趕緊添上一條:“還有——你多大?”
“九歲。”宇文都皺眉。
盧黠歎氣,扯起宇文都的手走出小巷子。
巷口有老漢賣糖纏,盧黠趕緊從袖袋裡掏出那三枚銅板,買了一個塞進宇文都手裡。
宇文都看也不看的塞回去,糖纏上多出一個黑手印。
“九歲就要有個九歲的樣子!現在是誰求誰辦事?”盧黠拍他腦袋。
宇文都就真的默默接過來,不再反抗,要不是盧黠攔著,他貌似還要啃上幾口。
從那個時候起,盧黠就覺得這個九歲小孩子跟他九歲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品種,“忍”這個高級生存技巧倒好像是這個孩子的一種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