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男人肩上的孩子已經睡了,嘴角流下的口水沾濕肩膀上的衣衫,暈開一塊深色水漬。
女子將露出棉絮的被子抖了幾下,由上頭飛下一些棉絮類的雜質,然後男子將睡熟的孩子放在床上,蓋上被子。
環顧四周,這棟小屋裡沒有什麽東西是新的,大多帶著些損傷與日積月累的髒汙。
空蕩蕩的牆上除了一些日常生活的鍋碗,以及幾件衣物再無其他東西,就連擺放在屋裡的家具椅子也有許多不是缺角坍塌,便是搖晃不定,難以使用。
閻王鎖投來一個眼神,指著那個擺放在屋子角落的褐色陶缸,「米已將儘,方才他們卻還給了一袋米的診金,就與我說的一樣,不是嗎?師弟。」說話間身形不知不覺貼上背後,蒼白的手上浮現微微凸起的青筋,就如同盤著手臂向上的一尾小蛇。那雙手來回輕撫頸項,一手環在腰上漸漸下移……
「你做什麽?」天狼星低聲斥喝,抓住那隻不斷下滑的手,轉頭看他。
「噓,你看。」被抓住的手轉了幾下掙不開,便不再動作。天狼星順著眼光看去,頭一側便將自己的耳朵湊上閻王鎖的嘴邊。
隨著對方動作輕咬著自己送來的耳垂,閻王鎖眼眸眯成了縫,「你好奇的人類在乾嘛,不想試試嗎?」
兩人目光同時聚集在同一個景象上。隻見離他們站立之地隔開數步的前方長椅上,那對夫妻的身影疊成了一起。男人環住纖腰,吻著女子頸項耳後,就與現下閻王鎖的動作如出一轍。
專注於那邊兩人的動作,天狼星不自覺放鬆對閻王鎖箝製的力道。抓住空檔的手趁機又向下竄,沿著曲線覆上稍微隆起的中央。
天狼星回神一震,耳邊同時響著閻王鎖的吐氣聲與女子高昂細碎的嗓音。
「師弟不要緊張,師兄會好好疼你的……」
吐出的熱氣煨燙肌膚,像是能不斷延伸到深處般,隻覺得一股說不分明的蠢動自腰間不斷上升,急躁的欲做些什麽。
他們身邊放著一張像似用餐的大方桌,與幾張零散擺置的小板凳。閻王鎖不等天狼星反抗,右腳一勾將人摔倒在方桌上,跟著壓了上去。
「師弟沒經驗,做師兄的一定保證教你到會。」壓在上方側麵迎著火光使閻王鎖半臉布滿陰影,隻有那對眼睛在黑影裡兀自熠熠發光,如同夜裡星子般,一明一滅。
被製在下方的天狼星看來並不怎麽慌張,定定看著他,挑起一邊眉毛,也許是有點質疑或者不滿?
「我沒經驗你就有嗎?」
話一出口,那張被火光照得詭異的臉孔明顯僵了一下,「當然,做師兄的一定是什麽都贏你才會是師兄啊!」
閻王鎖俯身咬開天狼星頸間扣子,敞開的衣領露出一截與他同樣蒼白的膚色,淺色的雙唇貼上是冰冷的感覺,恍若死物般。
他哼了聲,仍未做反抗。
一路下遊占領至胸前,閻王鎖忽然抬起頭來向他一笑,側耳貼在靠近心臟的位子,「師弟,我怎麽聽不見你的心跳呢?」他麵向火光的臉清晰的勾起燦爛笑容,如同孩子般。
「你說魖有心嗎?會跳嗎?是活的,還是死的呢?」
又抬起頭來俯看著被壓在身下的人,曖昧不清的語調夾纏在耳邊,「天狼星,你又究竟是死還是活?」與話語結束同時,扣著他的手一翻化出閻王,動作一氣嗬成,毫不猶豫的往胸口刺下。
「這就是你的企圖嗎?」閻王斬碎方桌,掀起的灰煙塵埃驚動也在同一空間中的人,他們不知所措看著原本擺放方桌的位子,而天狼星正毫髮無傷的站在那,當然他們看不到。
一擊不成閻王鎖將鐮鉤扛在肩上,嘖嘖兩聲,「師弟,我這是跟你鬨著玩的呢。」
「喔?是嗎?」步步走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這時候一旁那對夫婦交頭接耳不知說些什,隻聽見女子的笑聲傳來,閻王鎖額旁滴下一汗珠。
「我說師弟,做魖不要這麽開不起玩笑……」話沒說完,隻見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黑影,耳邊碰一聲巨響,木造的小屋樑柱應聲皆微微震動,嚇了那對夫妻一跳。
「這也是玩笑。」天狼星兩手扣著他的肩骨,用力往後推去,直到撞上木材圍成的牆,強烈的力道震動了整座房屋。同時他奪過對方手上的閻王,反手一揮……
閻王刀尖刺入被自己拉至頭頂扣住的雙掌,死死的釘入木板內,血順著引力蔓延滴落。
被釘在牆上的手掌動了動,似被人釣上岸的魚,彎曲又復僵直。然而閻王刀尖緊緊釘入掌骨中,若不是他人將之拔起,根本無法掙脫。
試了幾次後無果,閻王鎖卻仍笑著看他,「師弟,沒人說過你脾氣不好嗎?」
天狼星嘲諷般輕聲笑起,「師兄,我這跟你鬨著玩的呢。」刻意將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奉還。他學著方才的動作,以齒咬開對方領間扣子,緩緩沿著頸喉向下……
「停、住手!從來都是師兄壓師弟,哪有師弟在上麵的道理?」
沒有回應他的問句,天狼星淺淺囓咬蒼白中泛著青藍的肌理,閻王鎖外袍中央一排釦子不知何時已經全數被解開,露出一雙修長的腿隨著掙紮若隱若現。
唇順著突起的鎖骨蜿蜒而下,他的吻停在最接近心臟的的地方,重重咬出明顯的痕跡。
閻王鎖低吟一聲,低頭看著伏在自己胸前的人,原是掙紮的雙腿改而露出外袍勾著他的腰身,「天狼星,你想殺我嗎?」
本就細長的眼眸眯成了縫,總是笑著的嘴角彎曲成一種幾乎歪扭的弧度。
「想殺我嗎?讓我體會一下什麽是死亡的恐懼吧?」應是被釘得不能動彈的身體竟然緩緩向自己靠攏,手心隨著動作不斷吃進閻王刀鋒,銳利的鋒麵一吋吋割開血肉,「刀鋒冰冷的感覺……呐,這是不是就叫做顫慄呢?」腥臭的氣味隨著動作越發擴散,血跡的汙痕染透了木板。
那人過分的笑容顯得刺眼,他伸手將貼上來的身體又推回牆上,皺起眉頭瞄了一眼慘不忍睹的手,「你有病嗎?」
「有病的是你啊,師弟。對人類的感情感到興趣,這麽有趣的魖可是找不到第二隻呢。」又想靠近他的身子被壓製的力道硬生生擋下。他瞄了自己的手一眼,嗬嗬笑起,「你會感覺到痛嗎?我哪……」被釘在牆上的手猛然用力向下一扯,刀鋒畫過手骨,隨著傷口流出的血液猛然濺了兩人一身。
那雙已然報廢的雙手向前伸,顫抖著抱住他的肩膀,魔魅妖異的語調就貼在耳輪外,濕滑黏膩的恍若會鑽進耳膜中。
「好像知道這是痛,卻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呢……」夾雜低低笑聲的話語,閻王鎖手中流下的鮮血沾汙他的外衣,濕冷的感覺由背部不斷擴散。
「究竟你所能感覺到的東西是什麽?與我一樣嗎?」那樣的笑聲不斷擴散,逐漸越來越大……
帶著濕黏的手滑到後頸。魖所流出的血液是冷的,就如他們蒼白的膚色,絲毫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冷血沿著肌膚滑入衣內,天狼星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卻聽見閻王鎖的聲音再次響著,「你感覺得到死亡的恐懼嗎?是什麽感覺……告訴我好嗎?」
不能動作的手掌平放在後頸,閻王鎖與天狼星麵對而視。
銀白似刀鋒顏色的冷光閃爍在細長的眼裡,然而一直掛在臉孔上睥睨的笑容卻隱去,毫無表情的麵孔在燭火搖曳下竟然顯得迷網。
無言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同時魖族優異的復原能力讓他感覺到後頸上放著的雙手已經能夠稍稍握緊。天狼星不動聲色舉起手,銳利的指甲穿透腹部由背上而出。
身上猝不及防被開了個大洞,饒是閻王鎖多強的恢復能力也不禁身軀一晃,軟軟的靠上離自己最近的支撐物。
伸手扣住不斷下滑的腰身,已經乏力的半身就這麽由著手臂支撐,閻王鎖朝地下嘔出口血,微弱地開口:「哈。來人間當真變聰明了,還知道要先下手為強。」
默默將人打橫抱起,已經無力反抗的人這下倒很安穩的窩在懷裡沒有動彈,隨即天狼星腳下邁步,兩人如流星般快速穿過村莊向荒郊樹林而去。
「非要傷得不能動彈你才會安靜。」
風聲中有人這麽說。
半闔的眼眸打開,有點緩慢的瞥了抱著他的人一眼,「哼,人長大了,翅膀硬了。」說著眼皮又稱不住閉了下去。
「彆再說話,否則傷口癒合的慢。」
「要不是你這個狠心的……」隻見已經閉著眼睛卻又要發表高論的閻王鎖突然唔唔兩聲,嘴巴已經被一隻手牢牢的摀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安靜。」
暗夜裡兩隻魖停頓在一株大樹枝乾上。月色斜斜地由上方照來,天狼星懷裡抱著閻王鎖兀自仰首望著上勾的月牙,似凝止了時間,誰也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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