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有了“狐玉”的滋養,傷勢自是好的快速,其中也少不得神獒百般嗬護。
卻說神獒外貌神駿,天性彪悍,對自家的雌兒,卻是個極溫良的性子。許也是受了父母的影響,斷不肯有絲毫違背他心意的作為。如今更有了“夫妻之實”,隻恨不能把星星月亮摘了給他,把打板兒供起來也不為過。
隻有一樁心事,始終放不下去。他心愛黑貓,就不肯給他分毫的委屈受。日前在龜山上一番惡遇,始終惦念。夜裡撫慰看守貓子之餘,仍不由得飲恨憤然,心心念念要圖一次報複,非叫一群追悔不及不可。
如今狗群再不受他領導,除了白塔真人的命令,誰也調動不得它們,恐怕指望不上。幾番盤算,那白狗身居靈州城內,倘若一舉向他,設或不能成功。不若先剪除其羽翼,使其孤立無援,再尋個時機對付方為上策。
這般想著,又見蜷縮作一團窩在腹側的黑貓,抖了兩抖兩瓣兒的三角耳朵,模樣正自香甜,登時化滿腔憤懣作柔情蜜意。□□一番,便將下顎壓著他肚皮上頭,酣然一夢。
第二日清晨,神獒起個大早,先自刨了個新墳填飽了肚腹,又遍尋龜山,獵了一隻有些個頭的灰鬆鼠。他銜在口裡,全沒見蹤影了。回到劍爐,才打從牙縫裡頭露將下來。把那尖吻拱醒了黑貓,央他用飯。
他這一趟來去都放緩了腳步,竟然也沒有個聲息。二爺睡得不算死沉,醒來一瞧,卻不曉得是何時打點的。但見那狗子坐在原地,把個甩不動的尾巴左右移動,屁股也要甩飛了起來,好一副諂媚的作態。
二爺忍俊不禁,暗道你個大好的傑出狗青年,不去尋個美麗母狗郎作伴,與我這裡撒嬌撒癡地作甚?蓋不過狗子天性,怕是難以改除了。又道,到如今我欠下你太多恩情,倘若再將你隻作狗子來利用,未免忒不仁義。便就此成一對貓狗兄弟,從此同甘苦共患難,才正是無可厚非。雖無有香燭黃紙來磕頭拜把,唯他又是個心竅不甚靈活的狗腦子,隻消我日後多擔待一些、多幫襯一些,行到了乾兄弟該行之事,日後去了閻羅殿,也自能夠問心無愧。
想到豪邁之處,內心不由得自己敬佩了一把,抬起一隻貓爪子拍了一拍狗子前腿,是個“有兄弟在,包教你吃不到苦處”的意思。奈何他那一副尊容,即便是如何“爺們兒”的表情,做起來也七分可愛三分好笑。把個神獒喜愛得鼻涕泡直冒,又是一頓狼舔,大有把他放進嘴裡頭嗦溜一遭再吐出來的架勢。
待二爺吃過了,攤平四肢倒在地上,小肚子溜圓兒鼓凸起來,神態好不饜足。神獒又上來同他清理毛發,溫存片刻,便起身,作勢外出。
二爺原本無意跟隨,臨去時那狗子戀戀不舍,再三回望,個小眼神可憐巴巴,全然是個離不開老婆沒出息的貨色,把他爹的本性遺傳了十足,再沒個翻身改過的機會了。
二爺眼裡頭,卻是彆一番景象。暗道他如此這般不舍,想必是要去作多大件的要事?隻因過於危險,才要獨去,不肯同我言明?登時擔憂起來,怕他不會如實相告,故而麵上不動聲色。眼皮子掀起一條縫兒,偷瞄著那個去了,才騰身躍起,竄出劍爐,尾隨而上。
走在半路,才覺著此舉甚是不妥。那神獒是何等樣的威風,四肢張開來,全不受地勢影響。奔跑起來風馳電掣也似,端地隻見其影、不見其形。如此神速,單憑他一隻黑貓趕得上的?不多時已然力不從心,遙遙甩在後方,兀自呼呼粗喘,口乾舌燥。眼見是要跟丟了,眼前一片黑雲罩下,正是那神獒去而複返。
他本處於上風位,二爺尾隨的氣息不曾到達,自然未曾知曉身後還拖著一條小尾巴。反倒是二爺停頓下來了,他又好似有了感應,也頓下腳步,朝這裡張來。目之所及畢竟是沒有黑貓的,幾次三番轉身欲走,且好似掉了魂兒,說什麼也挪不前行一分。便回過身來,果在此碰見了金絲虎。
“怎地跟著來了?是口渴了不是?”邊詢問便把他打理毛發。
二爺聽見了也作聽不見。吃了就口渴、喝飽了就睡,是貓是豬?翻了一翻白眼,不理會他聒噪,徑自跳上了他的獒首,抓穩座定。
神獒使勁兒望上頭翻眼睛,究竟一根毛也看不得見。隻不過他那意思倒是會意明白的,暗自喜道,我的雌兒這般愛我,片刻也離我不得。我們如此恩愛,愈發顯得惡人的可惡,眼紅彆個美滿,就要來破壞。便攜帶雌兒一道也未嘗不可,也好教他一雪前恥、一報昨恨。
想到此,不再逗留,撒腿就走——在那之前,還是要去尋一些水給他喝?
在龜山山坳深處,有個終年雲霧籠罩的所在。傳說其中生長著許多奇珍異草,那成了形的老山參隨處可見,更有無數聞所未聞的藥材,如雜草叢生,好不稀罕。如此說來,當中必定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因何單是“傳說”?看官不道,自古而今,大凡埋有寶貝的靈地,必然有靈獸看守。而靈獸出沒的地盤上,每常異象頻生。諸如霧氣晴雨凝聚不散、極寒之地終年酷暑炎熱、走獸飛禽總計滅絕等等。
龜山隱蔽處,便占了當中兩項,是個飛鳥不過、走獸不行,大霧彌漫的所在。人入其中,三步不見來時路,五步丟失去方向,一旦進了去,再沒個生還的。好一個十死無生閻羅殿、有去無回的斷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