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曼德拉,告訴我,人類除了和平共處這一條路,還有什麼路可走?”
室內昏暗,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隻觸手摸索攀上脖頸,爬上臉頰,不適感敏銳發覺後又被沈故淵忽略,在他穩穩問出這一句時手上還在動作,端正坐在桌前記著什麼。
“為了和平,”曼德拉遺憾一擺手,舉止間都透出多年沉澱的紳士風度,他隻好調整自己的措辭,說:“目前確實隻有共處這一條路可走。”
沈故淵抬眼看了眼坐立不安的眾人,目光銳利如獵鷹,右眼的灰藍似乎能蠱惑人心,眾人的瞳孔都微微一縮,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複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他拿起手邊葉青緹趕時間為他打印的數據,很清楚這群人已經收到這次的信息總結郵件,客套性一講:“私自進行談判的三人——淮濱實驗堡負責人、歐美總區域負責人、海岸城區域負責人,今早八點在各負責區域被處決,淮濱區域的重災特征有淡化趨勢,黑色產業鏈不明顯,多數居民已完成登記,仍然處於救災狀態。內地多處存在開智異種,實驗堡依然處於一級警戒狀態。”
“開智?”曼德拉眼睛微眯,快速捕捉到關鍵信息。
各位都帶著高科技同聲翻譯器,不止曼德拉,剩下八名代表也坐直了身子,表情肅穆地盯著帶來特殊信息的沈故淵。
代表們的反應在意料之外,本想走完過場快點退出的沈故淵翻看資料數據,濃密有形的眉毛微蹙,透露出不太信任的感情:“開智異種,不同於近年的研究,他們具有強烈的自主意識,有思想,可控製行為,近乎於人類,甚至高於人類。你們所管轄的區域沒有發現嗎?”
代表一聽便了然,就連一開始對沈故淵態度惡劣的黃發綠眸代表也除去手邊的資料數據,傳真電話郵箱都看了一遍,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投影外,直到所有人都看向眼前的攝影設備,無言搖頭,曼德拉代表幾人說出:“並沒有。”
沈故淵沉默幾秒。除去一些因素,還有一個原因是在領導人裡隻有他是在軍隊有編製且常年下地的。
開智異種是他在救援任務中遇見的。
或許是出於私自談判的報複,或許是其他原因,對平民極具生命威脅的此類異種更加不可控。
但是其他地區真的沒有發現嗎?
“好,結束後我會把資料發給各位,”沈故淵抬頭,對他們態度中夾雜的其他情緒置若罔聞,從容又沒有顯露他對結束會議的迫不及待:“如果沒有彆的報告,就到這裡結束吧。”
其他幾人也挨個點頭,曼德拉沉吟幾秒,和藹示意:“我會整合剩下區域的總結報告發給你,就到這裡吧。”
投影戛然而止,沈故淵乾淨利落地快速關閉設備,看了眼時間,把辦公桌桌麵下專門親自動手做出來的夾層裡打開,一部保存完好的智能手機安靜躺在裡麵,沈故淵拿起它,終於播出了這三天的第一通電話。
“喂?柯利亞,現在檢查完了嗎?”
“不僅檢查完了,我還吃了一頓你們小隊友情提供的豐盛宵夜,”電話那頭的柯利亞還在小口品嘗搜集物資得來的魔芋爽,非常放鬆舒坦地打開免提 ,“對了,你還沒吃飯吧?”
沈故淵:“……”哪壺不開提哪壺,回來後跑了一天,一口吃的都沒有撈著。
沈故淵的厭工情緒還處在不穩定階段,慢慢呼出一口氣,無奈道:“你們在哪?”
“在食堂。”柯利亞說。
柯利亞跟17e2小隊篤定了沈故淵不會錯過這場宵夜,期待的目光都投向手機屏幕,恨不得沈故淵沒有一絲猶豫,當場飛過來。
“……等我,猴子記得給我留點吃的。”
電話另一頭還在飛快咀嚼雞腿的隊員齊天差點沒一口噎死,直到柯利亞掛斷電話,他才回過神來,淨顯委屈:“不是,都在吃東西,為什麼就提我啊?”
眾人一臉“不是你還能是誰”的表情一致看向齊天。
“葉子,我吃的多嗎?”齊天理了個毛寸,天生的紅發讓他看起來十分精神,精壯的胳膊在空氣中一聳一聳的,可憐巴巴的看向葉青緹。
看起來比他還小的葉青緹會心一笑,塞給他一塊西瓜,看上去像下凡的天使,說出的話卻讓人心痛:“當然,老大每次都搶不過你。”
食堂裡隻開著一樓的光,多邊形的建築晦暗立在黑夜裡。而實驗堡裡規定了難民的宵禁時間,這個時候除了隸屬於實驗堡的人,剩下的多數待在自己被分配到的小房間裡,多數沉睡。
一樓三三兩兩坐著急救軍,大多數都是才完成任務前去吃飯的,而距離食堂兩棟樓遠的平樓登記處又傳來一聲叫喊。
“崔姐?!”
發出驚叫的魏海前腳剛被兩年未見情緒上頭的慈祥父親疑問,後腳就發現門口還有人在。
他僵在原地幾秒,還沒來得及社會性死亡就看清了來人,熱淚盈眶向前走幾步,仿佛過命兄弟活著回來了般:“崔姐你沒事就好!”
崔久溫下意識來了個鬼魂平移,不動聲色的往右移了半米,魏海緊急刹車,在撞上急救軍的前一秒成功讓自己停了下來。
羞澀男大學生也知道自己剛剛失態了,小步慢慢往後退,結果半個腳後跟著地,踩到一隻鞋。
那是魏什海擦的錚亮的皮鞋,全實驗堡限此一雙。
魏什海緩慢低頭,直到魏海把腳迅速抽回去,才說:“剛剛,你又踩到我的鞋了。”
魏海:“……我說句對不起,你能接受嗎?”
魏什海大度點頭:“接受。”
可憐的魏海還並不知道這是父親最愛的工作日皮鞋,回去後他將刷鞋洗衣服到淩晨,現在隻是悲壯覺得自己走也不是,進也不是,想挖地道的心愈發強烈了。
父子倆的互動顯然很吸引崔久溫,她饒有興趣的看著來回不知該往哪走的魏海,禮貌微笑著把他的上一句話回答了:“對啊什麼事都沒有,醫生非常友善。”
雖然隻是檢查完了,並沒有出報告,好像還順便無意知道了什麼事情,崔久溫腹誹。
崔久溫雖然身穿藍白杠經典病號服,但氣色已經非常好了,現在看上去麵色紅潤,神采奕奕,甚至有點精神亢奮,有種能扛人跑個長跑接力的錯覺。
到實驗堡時可以說精神已經到了萎靡的臨界點上,精神的反差感太過強烈,魏海遲疑了幾秒才點點頭。
要不是崔久溫被沈隊長親自送到醫生那裡,他真的會懷疑一路上是不是碰到了什麼亂給藥的人,中招嗑藥去了。
崔久溫又接著把目光移到比魏海還高幾厘米的魏主任身上,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確定二人有血緣關係了。
他倆長得太像了。
五官幾乎一比一複刻,隻是魏海的棱角柔和些,身上那股年輕的莽勁還沒褪去,沒有魏主任自帶的強烈威壓感。
隻是看上去太年輕了些,視覺年齡隻有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魏什海把兒子撥到一邊,在製服下的身軀挺拔,威壓迸出:“都這個點了來登記處乾什麼?小張,現在是宵禁時間,平民不該在外麵晃悠。”
被叫小張的急救軍局促立正,行了個軍禮,鎮定道:“魏主任,沈管理要求的,這位小姐需要今晚加急登記上,我一路護送過來,沒有任何異常。”
魏什海清亮的眼來回查看二人,幾秒後表情有些微妙,側身放二人進來:“進來吧。”
室內是一個中規中矩隨處可見的辦公室模樣,電腦背對門口,右側的牆角鏈接著一個三角架架起的相機。
後半夜有些風拂起,崔久溫靜候魏主任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