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幾天啊,警備院忙的我連飯都吃不上。”
警備院的審訊室外,兩名急救軍正在飲水機旁接水,愁苦的隻能接水充饑。
“哎呦彆提了,今晚暴動的那些人跑食堂去了,吃上的沒吃上的兄弟後來都沒吃成,飯菜撒了一地,我當時飯直接被掀地上去了,心都碎了。還是沈管理找到了辦法,最後兄弟們跟著沈管理一人順幾根黃瓜跑過來,這不趕緊加班加點的審。”
瘦高個接水的紙杯差點歪下去:“#?$%@那幫孫子把飯都撒了?!那幫孫子知道搜集物資多不容易嗎?!!不餓幾頓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那幫孫子確實不知道。”沈故淵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他們身後排隊,幽靈般的登場把兩人嚇一跳,聲音都有點發顫。
“沈管理好!”
“沈沈沈管理好!”
沈故淵麵無波瀾地點點頭,把掛著塑料袋的手脖伸過去:“拿根黃瓜,兄弟們順的。”
兩位急救軍拿著紙杯,看著親民的沈管理,又看看臨走前還想著兄弟生死存亡順了一堆的黃瓜,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沈故淵沉思幾秒,放下胳膊,從塑料袋拿出四根黃瓜,放到他們欲伸過來的手裡:“分一分,一會兒好好審。”
他看見二人驚訝且驚恐的眼神,思考是不是不太夠,又拿出四根黃瓜疊過去。
食堂隻剩黃瓜,現在就連黃瓜也被洗劫一空了,但那些黃瓜顯然不夠這群如狼似虎的急救軍吃飽,隻能一人幾根的分。
沈故淵路上不知從哪拿出一個塑料袋,在鼓勵的眼神下讓惦記兄弟們還沒吃飽的那個急救軍給自己裝了些,來到警備院就開始分,現在已經快見底了。
兩人默契地驚恐對視,心電交流。
沈管理這是讓我們抓緊吃完抓緊審完嗎?
不清楚啊!
明明都是同齡人,但沈故淵身上那股不同於常人的震懾感總是肆意遊蕩在空氣中,即使他的麵孔再怎麼人畜無害,也沒辦法把人群從頂層管理的寒氣中放出來。
管理層的人怎麼當選,一半明清,一半隱瞞,選拔的急救軍就是人類精英中的精英,管理層更是極端到可怕的存在。
他們這幾年跟現實生活脫節,如今回到所謂的正軌,遇見管理層的人還是容易汗毛倒豎,那是一種在後期長久反應下養成的下意識行為。
僵持中過了數秒,沈故淵伸手一探,把瘦高個急救軍肩膀上幾乎與藏青色製服融為一體小蟲子彈飛,打破沉默:“去審吧。”
二位如夢驚醒,抱著黃瓜說聲是,立馬撒丫子奔向審訊室。
沈故淵抿唇,在走向屬於自己的那扇審訊室的門前自言自語,冷峻的麵容驅向五官本該有的柔和神色。
“蟲子多了,物資還是不夠啊……”
吧嗒。
深褐色的隔音門被輕輕推開,屋內是嚴格按照警局審訊室的規格建成的,沈故淵走近,接過耳機,盯著被玻璃隔絕的內部,冷淡的話語落在耳邊。
“誰組織的你們?”
坐在急救軍對麵的,正是手戴玫瑰金限定手環,即將享受定點休息管理一日三餐的花臂男。
單麵玻璃讓花臂男看不見沈故淵等工作人員,他兩腿抖動,腦袋斜靠,一聲不吭。
已經審了十分鐘的急救軍手攥資料,忍耐中最後一遍告訴他:“這跟你能吃多久的牢飯有關係。”
花臂男眼珠一轉,還是斜眼看著他,不屑一笑:“現在這種環境還提吃牢飯?不荒謬嗎?”
沈故淵拿起傳真機上的那份資料,戴上無線耳機,看了幾眼後示意走了進去。
花臂男撐了下胳膊,坐直靠在椅子上,語氣不善:“這不是沈隊長嗎?你有空過來審我?”
在座的工作人員左右對視,不知花臂男的怨氣從何而來。
沈故淵拽了把椅子坐下,沒有理睬花臂男,翻看手上剛打印出來的資料,那正是花臂男記錄檔案的人生資料,他挑重點念出來:“徐子豪,前些天剛過完34歲生日,18歲盜竊加故意傷人進了局子,放出來後又去嫖/娼,賭/博,搶劫,直到近幾年被放出來,去了個小作坊擰螺絲,賺了點錢又去網絡兼職被騙的一分不剩,剛好趕上了現在。”
翻到這裡,沈故淵一頓,視線終於從紙張轉移到徐子豪臉上:“如果現在不是逃命最重要,你接下來就會接受小作坊裡的人,受邀去販/毒吧。”
徐子豪瞪眼往旁邊側頭,不再說話。
“一年前,小作坊裡所謂的監工因為販/毒被捕,你換到了村裡的小快遞站工作。”
資料裡用回形針彆了幾張照片,沈故淵夾出其中一張照片,拍到桌子上。
“這次暴動裡是不是熟人挺多的,徐子豪。當年帶你一起去嫖的老板,這次見了他還是堅信他能帶你乾大事?你不說,他自己也會受不住說出來的。”
他摁下無線耳機的按鈕,又側頭對身旁的年輕記錄員小聲說:“重點去查這次暴動中地位高,有學識的人。”
“好。”年輕記錄員用心記下。
“是誰告訴你,我是沈隊長的?”
徐子豪依舊不說話,沈故淵話頭一轉,雙手交叉放上桌,在冷色燈光的映襯下,存在於指尖的細小傷疤也被照出,他依舊平淡,甚至卸下了那股冷峻威壓的氣勢,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到循循善誘的神色語氣。
徐子豪這種人這輩子的高光點就是吃過牢飯,靠欺壓弱勢群體獲得快感,麵對放下身段的人處處吹牛講自己多麼牛/逼,這些特征他麵對沈故淵時表現的更加複雜。
“隊長,隊長……”徐子豪含糊重複了幾聲,嗤笑一聲,“你不光是個隊長,還是個管理,你也是個官。”
沈故淵沉思幾秒,手指抬起,把屋內屋外的人都淺顯點了一遍:“原來你討厭當官的?屋內屋外,都是官。”
“我跑不掉,是嗎?”徐子豪雙手緊扣胳膊下的鋼板,那股打量的凝視讓沈故淵身旁的年輕記錄員也感到不舒服:“我救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娘們唧唧的,哪有當兵的長這麼好看,沒想到陳利生說你不光是個隊長,還是這裡的管理,是最大的官。”
徐子豪這句話停頓點十分微妙,配上他那種眼神,結束後直勾勾的盯著沈故淵,嘴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年輕記錄員打下最後一個字看向前方,順利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沈故淵隻是更正了他的說法:“你從來沒有救過我,是我救了你。”
徐子豪輕笑一聲:“你救我,就是再次把我關進去。”
“你還委屈上了?”沈故淵撇了他一眼,接著看他那厚抵半指的資料。
陳立生,建築公司老板,也是當年帶徐子豪去嫖的那個男人。
說巧不巧的,這位老板現在就在隔壁審訊室,他並不像徐子豪那樣,是擁有眾多人生閃光點的法外狂徒,甚至嫖/娼被捕後的筆錄裡還有他想用錢解決問題的記錄。
是屬於受過教育,但不多的類型。
陳立生的產業跟軍隊沒有關係,跟這些脫離世界原本軌道的急救軍更沒有關係,他從哪知道沈故淵的身份,這也可想而知。
沈故淵耐心等待著,麵對徐子豪的舉動沒有作出多餘表情,每次都在灰藍眼寒光外泄前垂眼,垂眼後眼尾輕輕往上翹,就連眼窩都像是受到了造物神的親吻,深淺恰到好處。
他的指尖在麵前的木桌上有規律的敲打著,並不在乎這些話語和眼神,似乎早已見過、聽過無數次了。
不知過了幾分鐘,沈故淵不像上一個審訊員一樣頻繁換問問題,他把徐子豪的不說話學到了,隻剩下指尖敲打桌麵的聲音在室內徘徊,記錄器的紅光配合聲音閃動,徐子豪越來越煩躁,撓頭後雙拳用力敲打鋼麵,手銬碰撞發出刺耳嘈雜的聲音。
他煩躁大喊,狀態看上去更加不顧一切,眼珠裡的紅血絲滲人:“你們他媽的不問就把我放了!”
絲絲。
無線耳機卡著時間傳來一絲聲響。
耳機另一端的急救軍冷靜開口:“153號審訊室的陳立生招了,是一個叫陳國立的藥品公司老板組織的這場行動。”
沈故淵抬手摁了下耳機:“重點審查陳國立,陳立生可以換成三人房,其餘人按規定關押,分配人手盯緊了。”
徐子豪在這一刻發泄緊張和不甘,砸的手腕洇血,卻在沈故淵說這一句話時停下了動作。
所有人注意到他,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被上階人們盯住的徐子豪渾身不自在,他嘴唇挪動幾分,又停下,有些僵硬的看向沈故淵,渾濁的眼裡透著凶狠。
心中的預測變成現實,沈故淵起身走向門口:“你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