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即將碰上門把手的時刻,徐子豪用氣呼出一聲笑來,聽上去那麼壓抑,仿佛馬上就要歇斯底裡。
但他硬生生克製住了,狠狠盯著沈故淵的背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嘴角扯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我沒有機會了,你也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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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暗沉,玻璃上積攢了一些水珠,更加模糊了窗外的一切。
崔久溫眼都沒來得及全部睜開,在急促的敲門聲中條件反射般快速起身下床,光腳走向門口,啪嗒一聲把門打開。
門外站在的李豐念敲門的手還停在半空中,顯然沒想到這麼快就打開了門。
崔久溫還沒緩過來眼前一片漆黑,用力眨了幾下眼後情況有所緩解,看清是李豐念後,靠著門含糊說:“怎麼了?”
李豐念一看崔久溫的狀態不對,眼裡多了絲疑惑,問:“怎麼了?今天一天敲門都沒人應,外麵動靜這麼大,你一直都在睡覺?”
崔久溫還保持著睡覺起來後有些淩亂的模樣,她摸摸自己還溫熱的眼,慢了一拍捕捉到關鍵信息:“一天?動靜大?現在是什麼時間?”
“8月26日晚上8點24分,你從25號的晚上11點多睡到現在?”
李豐念掐著表一秒不差地讀出時間,剛讀完就見崔久溫本來又合上的雙眼猛然睜開,轉身跑回房間。
“你乾什麼?”李豐念問。
崔久溫抓緊時間穿好鞋,邊換背心邊喊:“換衣服去魏主任那裡拿ID卡!”
“……”李豐念沉默後側身給崔久溫讓出一條路:“虧你睡一天醒來還能記得。”
接著她像是趕時間一樣,並沒有停頓就接著說:“暴動的始作俑者查出來了,富人和一些人要對軍區和中央挑撥離間,這就是他們這次暴動的目的。”
“這群高聲者,是錯的。”
換個人聽這些,大概會覺得李豐念是個神神叨叨的女人,崔久溫在看向她冷漠的眼神時就明白,這個女人隻是在給她傳遞信息,沒有摻雜任何情感。
崔久溫把手機揣進兜,走到門口即將與她擦肩而過時停下,低下頭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李豐念沉默了幾秒,又輕聲說出那句話:“你該知道這些。”
又是這句話。
這句話如果是一個熱心腸的人說出,都不會有這麼強烈的違和感,李豐念說出,就給它增添了幾分意義。
但崔久溫現在空不出腦子去想這個問題,說了句謝謝後大步離開。
由於實驗堡麵積太大,沒有一處地方標明路線,崔久溫找尋登記處的路程坎坷曲折,但好在半個小時後終於明白過來到登記處底在哪裡,在十分鐘後趕到了目的地。
她拿到用信封裝好的ID卡後,往回走到路程一半才打開。
現在沒有到宵禁時間,急救軍不需要護送她。她打開信封前顛了顛,牛皮紙上有兩處不一樣的凸起,很有分量。
魏主任說,永久ID卡給她後,臨時的那個ID卡就要回收了,明天會有人上門回收。
崔久溫走過一個路燈,對著光打開信封,裡麵有手長的較大凸起是一本小冊子,封麵藍底白字印著:實驗堡總結手冊。
小冊子有半指厚,將來可能會更厚。崔久溫把它放回信封,把剩下的ID卡對著掌心倒了出來。
ID卡也有半指厚,上麵印著條形碼和編號,錯綜複雜的藍線作為它們的背景板,每一條線都是筆直的留下,筆直的拐彎。等ID卡全部倒出來,崔久溫才發現另一端有個凹槽設計被綁上結實的繩子,便於掛在脖子上。
條形碼在上,編號在下,崔久溫把卡翻麵,看到了背麵象征著實驗堡的鋼印,和一顆待在中間偏右的金屬芯片。
2-340825823750,這是她的編號。
崔久溫記憶力很好,按照她去的路線沿路返回,順利到達了二區。
到達後她發現二區像一個小區一樣被圈在實驗堡裡,有圍牆有保安亭,還需要保安亭刷卡驗證身份才能進入。
二區不止一棟樓,崔久溫所在的樓是第一座,進也快。
是所以區都這樣嗎?都像圈中圈一樣嗎?
崔久溫思索著,乘坐電梯上了十四樓。
二區即使夜間也有人聲的熱鬨,樓內感覺更甚,知道她刷卡回到房間,關上門,那股人間煙火氣才基本消散。
她把信封放進桌子上的抽屜,坐上床,打開手機後默默找到相冊,在茫茫異種圖片和文字解釋信息裡,昨晚被翻到的沈故淵的那張證件照鶴立雞群。
她點開這張證件照,這是她第一次細細觀察沈故淵的臉。
也是第一次清楚看見沈故淵的右眼——那是冰冷的灰藍色,這張證件照非常清晰,左眼的黑棕瞳孔紋路並不明顯,右眼的灰藍冰且漸淡,瞳孔的紋路像水麵的漣漪定格在照片中。
這雙異瞳真的很美。
崔久溫回想與沈故淵相處時他的種種行為表現,疑惑沈故淵為什麼總是有意垂眼遮住這雙美麗的眸子。
這股疑惑又很快被她釋然一半,除去病理性的垂眼
解釋,習慣性垂眼多半是有事情埋藏的,這也不是現在該問的事情。
沈故淵。
崔久溫調回昨晚的那個百度頁麵,再次看到了他的名字,細細琢磨著,也清楚了他姓名裡到底是什麼字。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她摩挲著下巴,“給他起名字的人,希望他回到家鄉嗎?”
“對了,那個負責人。”她突然想起昨晚看到的保真新聞,轉到新聞頁麵,多次刷新。
第一個蹦上前的新聞標題——
三大區域負責人已被處決。
崔久溫眉角一跳,想起昨晚對不上號的兩個人,點了進去。
這種新聞非常簡潔,簡單直白直說關鍵,在篇幅極短的新聞裡,崔久溫看到了關鍵。
——淮濱實驗堡負責人、歐美總區域負責人、海岸城區域負責人,今早八點在各負責區域被處決。
淮濱實驗堡負責人。
新聞上換了種說法,崔久溫明白這指的就是淮濱二一三實驗基地。
她昨晚看的新聞是幾天前的產物,沈故淵原來是新上任的負責人?
崔久溫截圖後返回,又往下滑了一陣。
末日新聞標題內容沒有娛樂性,同一個內容不會發第二遍,一篇新聞對上下一篇新聞時間間隔有些長。這個板塊才剛開發出來沒多久,新聞並不多到刷不完,崔久溫看了會兒後才發現手機右側有進度條,按她這樣的速度,再過幾個小時就能把異種相關話題的新聞給刷完了。
她停下動作,往後躺下,在枕頭上蹭了蹭。
她還是需要休息,這種疲憊感就像是許久不運動的人跟著跑了馬拉鬆,身上哪裡都不得勁,馬上就要昏過去遲遲消散不了的眩暈感一直縈繞。
崔久溫閉眼想著,疲憊再一次湧上大腦,她甚至來不及去想奇怪的鄰居李豐念,就沉入了睡夢中。
隔壁,李豐念正在漆黑的房間裡滑動鼠標,電腦的光照射著她,讓她有些眼疼。但這沒辦法,她的行李中不包括小夜燈等各種照明工具,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屏幕右側正是她的鄰居崔久溫。
百度的介紹很不全麵,照片多重角度的都有,她往下劃,視線停下。
最後一行寫著:中央記者,曾多次參與撤僑行動。
李豐念神情多了絲變化,還沒等她有過多的思考,屋內標配的警報器突然閃光,尖銳的聲音充斥整個二區。
走廊的廣播器裡還是毫無波瀾起伏的女聲播報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著:“各位請不要慌張,有序撤離到二區空地。重複一遍,各位請不要慌張,有序撤離到二區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