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極為不忿,在黑暗裡說:“必是方姨娘私自停了藥,那日還在大爺跟前哭她也次次都吃了藥,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鄭明珠回過神來,卻是微微一笑,方姨娘身份這樣特殊,這懷孕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背後的意思,可是,不管是誰的意思,陳頤安都不見得容得下。
若是方姨娘自己的意思,這樣自作主張,得罪的豈止是陳頤安?她身後的人也必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如此不聽話,而且陳頤安信不信她是自作主張還兩說呢。
若是她背後的人的意思,陳頤安又豈能挨打不還手,容彆人插手他陳家的事?讓這樣身份敏感的妾室生下他的長子或是長女?
鄭明珠迅速的就想清楚了利弊,不由苦笑,這件事鄭明珠根本就沒有生氣的必要,她隻需要穩坐看戲就足夠了,方姨娘根本就彆想生出這個孩子來,甚至她的命保得住保不住還不一定呢。
原本的鄭明珠想不明白這一節,卻是成就了自己……
世事莫測,她再次有了這感歎。
這件事往深了想,對她其實真不是壞事啊,不過既然已經病了,不妨做的更委屈一點,陳頤安作為丈夫,總得有點表示才對。
弄明白了這些事情,見也是下半夜了,這才朦朧睡去。
第二日還在朦朧中,便聽得外頭院子裡很是嘈雜,鄭明珠睜開眼來,瑪瑙掀了簾子進來說:“少夫人,楊姨娘和方姨娘來給少夫人請安了。”
鄭明珠眨眨眼,想到自己成為鄭明珠,這已經是第五天上頭了,這兩個姨娘卻是第一次來請安,果然,原本的鄭明珠轄製妾室上也是十分軟弱無力的。
至於為什麼今天來了,鄭明珠轉轉念頭就知道了,昨晚陳頤安來看了她,今天兩個姨娘就來了。
反正還病著,鄭明珠就不想怎麼打扮了,隻是叫瑪瑙服侍她穿了件紅底十樣錦妝花緞麵小襖兒,挽了挽頭發,靠在一個大靠枕上,就叫姨娘們進來。
走在前麵的是楊姨娘,她長的端莊秀麗,細長眼睛,一頭烏油油的秀發,隻簡單的插著一對如意銀簪,穿了件石青色素麵織錦褙子,白雲紋綾緞裙,石青緞麵繡鞋。
後麵比楊姨娘略矮的是方姨娘,她身量嬌小,是南方人的身材相貌,生的極為嫵媚,眼尾斜飛,波光瀲灩,嘴角一對深深的酒窩,她隻穿了件蓮青色素麵通袖襖,月白色裙子,兩個姨娘打扮都很素淨,想必是因為主母病著的緣故。
姨娘們行了禮,鄭明珠特彆多看了方姨娘兩眼,她腰身還小,顯然是月份還輕的緣故,看不出懷孕的樣子,她本來年輕,又容光煥發,看起來分外豔麗。
鄭明珠倚在靠枕上,吩咐丫頭:“給兩位姨娘設個座兒。”
方姨娘和楊姨娘都忙說:“姐姐跟前,哪有我們的座兒。”
鄭明珠說:“坐著也無妨,且方姨娘是雙身子的人,現在月份又輕,越發要小心。”
要怎麼處置方姨娘是陳頤安的事,她不想在陳頤安決定之前就弄出事來,現在他們夫妻情分已經很淡了,要更加小心才是。
兩人這才蹲身謝了,坐了下來。
方姨娘笑著說:“那日大爺說姐姐病了,嚇了妾身一大跳,本想立即來看姐姐的,大爺卻說怕擾了姐姐煩心,越發連請安伺候都免了,幸而昨日聽大爺說姐姐好些了,今日才敢過來請安。”
她的聲音又輕又脆,帶著點誌得意滿,一口一個大爺,笑的酒窩深深的,把那種得寵的行徑描繪得淋漓儘致。
鄭明珠心中好笑,並不惱怒,隻是說:“虧的大爺體恤,我也沒什麼大礙,就是精神不好,不耐煩見人,如今靜靜的養了些時日,就好多了。”
方姨娘笑道:“姐姐好了,才是我們的福氣。”
鄭明珠看了楊姨娘一眼,見她並不著聲,隻安靜坐著,不過既然陳頤安免了她們的請安,她也跟著方姨娘來了,那自然也是有考慮的,隻不過如今看來這位的心思倒是深的多,轉念一想,也對,老太君出自壽寧侯府,這位楊姨娘雖是旁枝庶女,卻也是正經小姐出身,如今甘願做妾,總是有點心思的。
而且老太太娘家的姑娘,就算做妾,也比彆的妾室有體麵。
有點心思才正常。
不過既然她沒有任何表現,鄭明珠更不會有動靜,她是正室,身份背景天然占了優勢,犯不著對一個妾室如臨大敵。
楊姨娘不怎麼說話,方姨娘也並不為怪,似乎很習慣,自己笑語盈盈的,楊姨娘隻是很簡單的附和一兩句,場麵倒也不冷清,鄭明珠心想,看來這是以往的常態了。
又坐了一盞茶時分,鄭明珠便說倦了,兩個姨娘連忙告退,鄭明珠點頭,這次會麵她從頭到尾都是淡淡的,既不親熱也不惱怒,微微笑著聽她們說話,還叮囑了方姨娘要注意身子。
走的時候,鄭明珠注意到方姨娘似乎有點失望的樣子,是覺得沒看到自己的笑話?還是因為自己沒有惱怒的給她好看?
她倒是真把自己當了個人物,鄭明珠心中對她其實隻有憐憫,這世上糊塗的人可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