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您。”
政務署的人對杜爾米說。
杜爾米驚異地望著他們。
“儘管不能確定埃思裡奇的嫌疑,但您願意提供線索便已足夠熱心。”
洛娜使用了一種非常謹慎的說法,但的確如此。政務署與無數擁有力量的人打過交道,而麵前這個青年雖然自說自話,但態度已經十分友好。
洛娜問:“請容許我請教您的姓名?”
杜爾米心想,白日的他早已與對方見過麵,夜晚的他卻從不存在於現實。該怎麼形容這樣可笑又滑稽的局麵呢?
於是他回答:“【白日夢】。”
他是這世界的白日夢。
隨後,他朝著政務署的人們點了點頭,就自顧自離開了。身影最終消散在夜晚街道的儘頭。
洛娜與洛娜的上司靜默地站立著。
“……白日夢……”洛娜默念著這個稱呼,“您覺得……?”
“無論他掌握了什麼力量,恐怕都不是如今的我們可以窺探的。”她的上司回答,“洛娜,你還記得他的容貌嗎?”
洛娜呆怔了片刻,然後回答:“我隻記得,他有一雙幽綠的眼睛。”
“我也一樣。或許他是隻出現在夜晚的幽魂,或許【白日夢】這個稱呼有著更深的寓意。但至少他沒什麼惡意。”她的上司便說,“將他的存在記錄下來吧,神才知道多久之後我們會重新打開他的檔案。
“現在,我們仍舊要回頭麵對那些麻煩事——請問各位,誰有空幫我尋找埃思裡奇?”
無論夜晚如何,日光灑落之時,世界便恒常如新。
王女遇襲的事情在利文斯通引起了一陣持續的反響,港口區的水手們都討論起事情的始末。後來報紙上公開的襲擊者,名字正是埃思裡奇。但誰都知道這隻是一把刀,持刀之人究竟是誰還不得而知。
不過,因為埃思裡奇信奉【荒野】,而【荒野】正是【海鏡】的副神,所以此事在港口區似乎還引起了一番爭端。在格蘭特旅館的餐桌上,杜爾米聽見隔壁桌的水手提及一些“不長眼的家夥”,說不定是指【塔】與水手們的衝突。
但他們即將啟航前往霧蘭,所以此事似乎也與他們離得很遠。
對於杜爾米來說,他隻是盯著報紙上那個名字的時間久了一些。他想,等離開利文斯通之後,他還能聽見那些囈語嗎?這還是外域第一次試圖與他交流。
不過……那真的是交流嗎?
肯問:“杜爾米?清醒一點,我們要去船上了。”
“知道了。”杜爾米懶洋洋地說,“我這不是一直醒著嗎?”
他都三年沒睡過覺了!
這是豐收之月的第一天。他們這些學徒也要去船上做些雜活,準備出發了。
杜爾米到白橡木號的第一秒鐘,就差點被一個醉醺醺的水手撞到海裡去。朱利安·鄧莫爾船長從三層的船長室探出身來,大喊:“奧斯——!再喝酒我就把你踢下船!”
奧斯的回應則是一個響亮的酒嗝。
其他的水手都笑了起來。
“我打賭今天奧斯還是會喝酒。”
“喝兩瓶。”
“我打賭今天船長不會讓酒出現在餐桌上。”
“哦,得了吧,咱們的鄧莫爾船長是個好人。”
他們熱熱鬨鬨地開了場賭局,賭注是海裡打撈起來的古錢幣。這些錢幣在岸上未必能換到真的錢,因為誰也分辨不出其價值,但在船上自有用途。
杜爾米陸陸續續認識了船上的人,包括書記官、船醫、翻譯、領航員、廚師等等。上一次出航時的災難並沒有抹殺他們的笑容,又或者,早在踏足海洋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
總的來說,鄧莫爾船隊看起來可靠、專業,其樂融融。
他也知曉了乘客的名單,總共有六人。其中三人為一同出行的一家三口;另外三人為獨自出行,包括之前就見過的勞倫特·霍索恩,以及海沃德·諾伊斯和凱瑟琳·貝休恩。
杜爾米聽到“凱瑟琳”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些驚訝。
難道就是他在火車上遇到的那位凱瑟琳女士?竟然是鄧莫爾船隊的乘客,那可真是巧了。
還有那位海沃德先生……杜爾米翻閱了自己的記憶錨點,想起來這是一位【星群】的信徒,白橡木號出航的時間甚至都是根據他的天文學知識確定下來的。
這樣一來,光是朱利安·鄧莫爾的船隊,就已經有了一位【時曆】的信徒、一位【太陽】的信徒、一位【星群】的信徒……乘客中一半人都擺明了擁有力量。
他們竟然都要去霧蘭,真是稀奇。
那麼,讓他來重新介紹一下這艘將要出航的白橡木號——這裡有變成木偶的不幸船長、有酗酒貪財的糊塗水手、有一無所知的菜鳥學徒、有身懷秘密的特殊乘客……
……杜爾米憂心忡忡地想,這船真能相安無事地抵達霧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