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麵目 (2 / 2)

朱利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沒經驗的年輕人讓他覺得很煩躁。他說:“那就記住一件事情:在海上,要多聽多看,但是,不要多問多想。”他冷峻的目光中帶著些許警告,“彆去理會那些與你無關的事情。”

肯連忙說記住了。

杜爾米卻問:“可是,如果那些事情波及到我了怎麼辦?”

氣氛驟然凝結。

朱利安又皺起眉。

勞倫特卻笑了一聲,他溫聲細語地說:“要麼,獲得能夠與之對抗的【力量】;要麼,就此認命,束手就擒。”

杜爾米驚訝地說:“隻能這樣嗎?”

“隻能這樣,小鬼。”朱利安回答。他有點不喜杜爾米的性格了,這年輕人不敬權威、不敬未知。在海上,這種性格會帶來未知的風險。

每一個航行在森羅海之上的船長,都恨不得自己招收的水手全是木訥呆滯的木偶。

……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樣的性格或許更適合去追求【力量】。

朱利安深深地看了杜爾米一眼,隨後說起了出航的日期。這顯然也是勞倫特·霍索恩的來意。

他已經選定了下個月,豐收之月的第三天。

他用一種非常普通的、平靜的語氣說:“某位【星群】的信徒說,那天會是個好天氣。”

“海沃德?”勞倫特笑了起來,看來是他的熟人,“您可以相信他的推測,在天文學這方麵,利文斯通的其他信眾都敵不過他。當然了,隻是在信眾這個層麵。”

“但我們可沒法讓更高層次的大人物為我們預報天氣,海沃德已經是個好脾氣了。”朱利安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說。

勞倫特輕聲歎息說:“或許是太好脾氣了。”

信眾。杜爾米則注意到這個詞。

聽起來也是個【力量】的階層,與先前聽聞的選民一樣;似乎要比選民低一些。畢竟信眾還隻是“眾”,而選民就已經是“被選中”的了。

在奈廷格爾的森羅協會,肯·林恩跟著那位講解員離開又回來之後,他曾經說,“他們說我不可能成為【海鏡】的信眾”。

……所以,信眾就像是力量的第一階段?最初階層?

至於比信眾更低的——見習,不是嗎?

見習、信眾、選民。

見習還隻是最初的接觸,信眾似乎就已經登堂入室了。至於選民,那好像已經是尋常人沒法接觸的大人物了。

這麼一說,力量的劃分可謂是相當簡單,甚至過於粗陋了。

“你們可以離開了。出航之前我會給你們送信,讓你們提前去船上熟悉一下。”朱利安對三名學徒說,“把你們的地址告訴我。”

他們都說了。

值得一提的是,邁爾斯住在利文斯通市中心的一家酒店,聽起來相當奢華。這樣的人居然願意去船上吃苦頭,做個默默無聞的水手學徒,真是令人相當驚訝。

勞倫特都有點感興趣地看了看邁爾斯。

不過朱利安仍舊麵不改色,好似森羅海上的風浪已經澆築了他的五官,讓他麵對什麼都無動於衷。

三名學徒便離開了。

勞倫特在這兒與朱利安交談了一陣,他也是第一次出海,還有許多問題需要提前跟這位老船長請教一下。臨近中午的時候,他才與朱利安告彆。

他獨自一人行走在通往港口的路上,最後來到海邊站了一會兒。他緩慢地呼吸著,讓那種冰涼的、沉靜的感覺滲進胸口,緩解著一直以來的焦躁。

在利文斯通的所有信徒之中,勞倫特·霍索恩都可以說是一個天才。在他十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摸到了【力量】的門檻;一年之後,他就已經成為一名信眾了。

可信眾與選民之間的距離,卻仿若天塹。

他花費了十二年,多方打聽,才最終確定了進階的辦法。

他微微閉了閉眼睛,然後又睜開。

“吾神,我將聆聽您的告誡。”他用力握住胸口的書冊掛飾,“我將在這段曆史上,銘記我的姓名。”

下午的時候,肯才想起來他們忘了一件事情。

肯驚呼:“杜爾米,我們把水手證落在鄧莫爾船長那兒了!”

如果要出海,他們還得先去森羅協會登記,見習水手證是必需的。

杜爾米聳了聳肩,就說:“確實忘了。那我們再去一趟吧。”

其實他沒忘,但肯忘了的時候,他也故意沒有提醒。因為他想再去看看鄧莫爾船長的情況——恰巧,黃昏就要到了。

朱利安·鄧莫爾看起來一切正常,但唯獨不正常的是,他遺忘了奈特一家。

的確有合理的原因能解釋這個問題,比如說,朱利安不想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他認識杜爾米;也或許,朱利安就是忘了杜爾米,他並不念舊,沒什麼更複雜的原因。

但杜爾米更想看看,朱利安的“真實麵目”。

他們急匆匆又去到布萊克伍德街46號。

敲門的時候,很巧,杜爾米望見玻璃上反射的幽綠色光芒。外域重新統治了這個世界。他可憐的朋友又很倒黴地變成了一顆腐爛的魚眼睛。

伴隨著暮鐘,門開了。

站在杜爾米麵前的,是一具奇異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