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黎奈單手撐著被她狠狠甩上的教室門,半彎下腰,另一隻手捂著咚咚狂跳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竟然就這麼落荒而逃了,還真是……丟死人啊。
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歎口氣,拖著腳步走到座位邊,從書包裡翻出了備好的乾淨校服短裙換好。閒坐下來,她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現在剛過了十點,估計還要等一個多小時,開學典禮才會結束吧。
那,就慢慢等吧。
這十幾年來,總有一個仿佛是歎息般的聲音不斷縈繞在她耳邊。
——“黎奈,等吧,隻要二十五年,你便可以回去了。”
隻是,等待的過程似乎總是特彆漫長,怎麼望都瞧不見儘頭在何處。不過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剛開始,她也嘗試過很多方法試圖接通回去的路,甚至包括自殺。但是很可惜,上吊,割腕,甚至是跳樓自焚,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用。她的意識隻會越來越清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仿佛被巨大的簾幕隔離開,所有場景模糊得像是水流,倒卷著於眼前飛逝而過。
時光竟然會倒流,這句話聽起來是多麼不可思議。
但是,的確是這樣。
她死不了。煞費苦心,卻是枉然。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其實她已經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了。或者說是失憶。其實隻要把“自己曾經在另一個世界活過”的念頭拋開,她便可以有新的人生,去快快樂樂、安安心心地做一個稚子。至於那些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隻當是噩夢不就好了。
但是,一個人活著,總是有意義的。人與人之間本就是一環扣一環,像是食物鏈一樣,記憶互相交錯著。所以,曾經的黎奈對於有一些人,或多或少是占據著稍許地位的,尤其是養育她二十五年的父母,若仍在世,也是在思念著他們的女兒的吧。
就如北川夫婦般,就算黎紗“姐姐”已經死了十四年,他們心底最愛的那個人也依然是她,無可取代。
真是有點嫉妒啊。黎奈小心眼地想著。
“嘿!”一隻手猛然重重搭在她肩上,耳邊驟然響起的聲音讓黎奈嚇得整個人都從椅子上跳起來,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鬱悶地瞪了一眼森田進之。
“嚇到你了?”森田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從窗外就看到你在發呆來著,想什麼呢。”
“唔,沒什麼。”她搖了搖頭,想起剛才細雨之中,森田進之像是牽線木偶般僵硬空洞的一舉一動,還有木然呆滯的表情,心底不由又是一緊。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眼森田,咽了咽唾沫,試探性地問道,“倒是你……嗯,你沒事吧?”
“我?我能有什麼事情啦,哈哈。”森田的笑容有些沒心沒肺。他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清明,神采飛揚,開朗熱情。黎奈再三仔細打量了會兒,見他似乎真的和以前沒什麼區彆,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話說,‘你沒事吧’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森田說道,“你到底哪裡不舒服?去過保健室了嗎?”
“嗯,沒什麼要緊的。”她含糊地答道。
“那就好。”森田“哦”了聲,又仿佛想起來什麼般,提醒道,“對了,鑰匙。”
看著他攤開在自己眼前的掌心,黎奈抬眼,不解地看著他:“什麼鑰匙?”
“教室鑰匙啦,不然你以為你怎麼能坐在這裡頭?”森田見她依舊一臉茫然,不禁為她這麼差的記性而無奈,扶額解釋道,“剛才你說不舒服,我不是把鑰匙給了你麼。”
“……鑰匙?你給過我?”
有這回事嗎?黎奈不禁皺了皺眉,左手已經下意識地往口袋裡摸去,卻不想指尖的確觸到了一個僵硬而冰涼的物件,飛快將它掏出來,還未細看,森田已經接了過去,樂嗬嗬地笑起來:“看到沒,你真是未老先衰啊,什麼記性喲,這不是在你口袋裡嗎?”
黎奈怔怔地看著他手裡的銀色鑰匙,思緒開始混亂起來。無論她多努力地回憶,都想不起森田進之什麼時候給過她鑰匙。而且更奇怪的是,她明明是換了一套校服,剛才翻口袋的時候裡麵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現在怎麼會憑空出現了把鑰匙?
而且這麼說起來,離開教室的時候,她也的確是親眼看著森田進之鎖了門,可是她剛才落荒而逃著跑回來時,卻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門,這又該怎麼解釋?
她正想開口問清楚,忽然身邊湧過來幾個女生。叫宮本早葉的小姑娘一邊甩手做出趕走森田的姿勢,一邊連連催促道:“行了行了,你也貼心夠了,該換我們來關懷黎奈了!”
“哎哎,你們這群人,就知道八卦!”森田滿臉抱怨的模樣,一步三回頭地嘀咕,“北川同學才沒你們這麼無聊呢。”
聽著那孩子氣的咕噥,黎奈暗自好笑,雖然麵上沒什麼反應,心底還是忍不住驕傲了一把。到底她還是占據了一定年齡優勢的嘛,看到帥哥當然會矜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