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奈隻覺得手腳一陣冰冷,渾身都開始發抖。她慢慢收回了視線,她不想再看到彆夏,她滿眼的憐憫和嘲弄,讓自己深深知道了人活在世是多麼的渺小和無力。
可是……她還是有機會,有機會救眠可的,不是嗎?
哆嗦著雙手握緊了匕首,她狠狠地往自己的胸口紮去。可是就在刀尖快要碰到衣衫的那個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卻狠狠衝撞在她的手腕上,震得她一麻,刀便飛脫出她的掌心,當啷一聲脆響,落在離她不遠處的地麵上。
黎奈怔怔地看了幾秒,仿佛才回過神,連滾帶爬地想要去拾,好不容易控製住已經虛軟得毫無力氣可言的手腳,把刀柄重新捏在了手心裡,卻又覺得這匕首有著千斤重,無論她多麼努力,都捧不住。總是在她艱難舉起的瞬間,錯過指尖,滑落而下。
她知道是彆夏故意不讓她這麼做。
可是,她還是執拗地一次次撿起冰涼的利刃。聽著它一次次落地後發出的清脆響聲,一次次,一聲聲。絕望的掙紮,縱使她有心,卻無力。
和彆夏抗爭,本就是妄想。
她早就明白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不過是成全彆夏的遊戲。
“北川黎奈,你究竟鬨夠了沒有!”
“救救她……救救眠可……彆夏,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她哀哀地看著眼前滿臉不耐神色的女人,許久許久,卻隻聽見了空氣聲裡的沉默,寂靜得沒有回答。
“我已經縱容你救了忍足侑士。”末了,彆夏一聲輕歎,她走到黎奈的麵前,慢慢蹲下身子來,半跪坐在黎奈的麵前,然後伸出手,緩緩湊上身,把她抱在懷裡,微微眯起方才閃過淩厲神色的雙眼,柔聲地、歎息般地說道,“不行呢,黎奈,救不了她了。她已經死了。其實她死了不是很好嗎?你可以完成你的心願了,不用在這裡多受煎熬了,可以儘快回到你心心念念的世界了……你呀,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呢。”
冰冷的臉頰貼在彆夏的胸前,不覺一暖。黎奈僵硬地躺在彆夏的腿上,感覺到她纖細的手指正慢條斯理地劃過自己的發間,一下一下,像是要安撫她緊繃的神經。
可是怎麼可能放鬆下來呢?
彆夏說過的,隻要她殺了一個人,就能縮短在這個世界的一年。
而現在,長穀川眠可死了。儘管黎奈並無意要害她,眠可最終卻是因她而死。
她就這麼活生生地,摔死在了自己和忍足侑士的麵前。而無論過了多久,這都將是他們揮之不去的罪惡夢魘。
“摔死了又怎麼樣呢……隻要不是他不就可以了麼?你還不明白麼黎奈?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必須有人要死,本來那該是忍足侑士,而你卻恰好因為攔住了他而救其一命,那麼,就隻能讓長穀川眠可做替罪羔羊了呀。”彆夏慢慢伏下身,然後把臉貼在了黎奈的頭頂上,輕輕蹭了兩下,聲音放得很輕,幾乎就是呼氣聲,仿佛是怕驚擾到身子微微發顫的黎奈。她溫柔地說:“黎奈,你已經做到最好了,你保護了你想要保護的人。”
感覺到黎奈的身體依舊因為恐懼而細微地戰栗抖動著,似乎是怕冷。彆夏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目光如水般輕緩地注視著她,她的嘴角逐漸微微彎了起來,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至於你,就交給我保護吧。”
說著,她撥開黎奈遮住了額頭的長發,淺紫色的嘴唇輕輕吻上她緊閉著的眼角,而那裡,正有滾燙的眼淚慢慢地順著臉頰落下來。
樓下,警車,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急速撥開人群,匆匆圍上前去,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長穀川眠可抬上了擔架。而警察們也動作利索地將學生們都隔離疏散開來,用警戒線劃出危險區域,禁止他人進入。就在他們忙碌的時候,教學樓裡卻緩緩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救護車的前頭。
他的表情很平靜,眉宇間不知道是溫柔還是嘲弄的神色。與現場的手忙腳亂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旁邊有個救護人員,瞧見了他,似是吃驚地出聲道:“忍足少爺?”
忍足低低應了聲。恰時,擔架被抬過他的眼前,他垂下了目光,手指緊緊地握成了拳頭,看著眠可就這樣經過了他的麵前。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他卻將她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額頭血肉模糊,粘稠的鮮血流滿了她的臉頰,顯得那麼可怕。她的表情很僵硬,漂亮的大眼睛睜得很大,很空洞,看上去像是兩個巨大的血窟窿。她還張大著嘴巴,似乎是在呐喊。
——“侑士哥哥……侑士哥哥救我啊!”
幾分鐘前,她還在這麼尖叫著,哭喊著,害怕地嚷嚷著讓自己去救她。
可就在突然間,一片巨大的灰色陰影從他的眼前從上到下地一閃而過,他隻來得及奮不顧身地撲上去,伸出手試圖抓住她,可是他的手指卻與她拚命向自己伸出的指尖交錯而過,而從此以後,失去了所有相觸的可能性。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叫做長穀川眠可的女生墜落下去。
而迎接她的,隻有堅硬的,冰冷的大地。
眼看著眠可就這樣安靜地躺著,從他麵前再次這麼一閃而過,被送進了救護車,他的眼瞳微微晃動了下。喉嚨一陣乾澀,發出一個音節都是格外的艱難。
他望著那兩扇門被合上,在他的眼底,那動作很緩慢,以至於讓他的最後一眼,看得格外清晰。
“等等!”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大喊聲,“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