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境的風聲,在耳邊瘋狂地怒吼咆哮,牆壁的乳白色在眼前飛速地掠過著,深褐色的窗框中忽地探出半個身體來,有雙修長的、指節分明的手朝自己伸來。她聽見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帶著驚怒,刺破了呼嘯的風聲——“眠可!”
她也伸出手去,可是來不及了,那一瞬間,就像是被無限地撕扯著延長了,他們的指尖硬生生地錯開了,從掌心,到五指。滿手都是冰冷潮濕的空氣,透徹入骨。
她想尖叫,救我,救我,可是下墜的趨勢太快,嘴巴張開著,卻發不出聲音。嗵的一聲悶響,下巴狠狠地磕在了堅硬的大地上,然後是她的身體像是被震碎了一樣,關節一寸寸地裂開著,隻聽見了細微的、極輕的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小時候放過的鞭炮一樣,爆炸開碎裂開,成了一小片一小片、被風一吹就會不見的灰屑。
她以為會很痛,可是沒有。她隻是覺得自己很輕盈地飄了起來,可是等到她浮到了空中,她才發現有另一個自己正躺在那草地上,臉朝地,腦後的黑發散亂地鋪了一地,卻有殷紅色的血跡從下緩緩流淌開了,洇濕了尖尖的細草。
她怔怔地看著這一切,看著眾人沉默,慌亂,不知所措,最後哭天搶地著直到了救護車鳴著警笛一路飆至了校園裡。
那具身體一直都無力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的血不斷地流出著,濕黏黏,沉甸甸,隨著時間的流失由鮮紅成了枯褐,沾染在草尖上隨著風唰唰的搖曳。
自始至終,卻沒有人注意到過她。
任她哭喊,任她尖叫,這一次卻再也沒有人看她一眼。她竭儘全力想要鑽回那具身體裡,可是原本柔軟的皮膚卻成了銅牆鐵壁,就算她撞得頭破血流,也沒辦法再進去。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抬走了。
“咦。”她聽到一聲驚歎,很是柔膩而慵懶的女聲,讓人聽得覺得心底一癢。長穀川眠可飛快轉過頭去,卻看見邊上一棵紫藤樹下娉婷立了一個女人,她正赤足踏著木屐,身穿著的暗藍和服上頭卻用墨黛淺淺繡著萬朵紫藤花,深紫長發拖曳及地,她的眼角眉梢帶著淺淺的笑意,一把折扇攏著抵在下巴處。
“你是誰?”她尖叫。
似乎存心要她多受一會兒這種漫無邊際恐懼的煎熬,那個藍衣女人輕笑了一聲,纖細的手指來回摩挲過折扇邊沿,好一會兒,才悠悠抬起眼:“我是誰你沒必要知道,你隻需要知道——”淺紫色的嘴唇牽起一個憐憫的弧度,她眼底卻滿是促狹,“——你已經死了。”
長穀川眠可忍不住退後一步,她驚恐地看著這個悄無聲息便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女人,而她隻是笑盈盈地看著自己,漫不經心地將手心的折扇打開又合上。她淒厲地慘叫一聲,忽然用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內心的絕望終於有了宣泄口,失聲痛哭起來。
“可憐的小東西。”唰唰的細聲輕響。她從指縫裡看見那深紫色的長發擦過了細草,而後一雙踏著木屐的赤足出現在自己麵前。有股莫名的力量牽製住了她的四肢,讓她迫不得已地站了起來,一把扇子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視線和那個藍衣女人的雙眸對上。
“嘖,彆哭了。”藍衣女人溫柔望著她,抬起寬大的袖管擦去了她滿臉的淚水,一臉疼惜,“哭得這般難看,難怪死相也如此之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