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躍在詳細了解各項信息後,話題結束間隙,扭頭問他:“你怎麼看?”
雲詞說:“沒什麼看法,都挺好的。”
嚴躍:“老師們說了這麼多,你就一句‘都挺好’,讓你去掃大街你是不是也覺得挺好。”
雲詞半開玩笑似的語調:“掃大街也行。為環保事業做貢獻。”
“……”
嚴躍眉心抽動了下。
他習慣性地說:“下回去看你媽,你也這樣說試試。”
“媽”這個字一出來。
他和嚴躍之間的氣氛變得古怪。
雲詞搭在轉盤上的手頓了下,隨後他刻意忽略氣氛,說:“我現在剛開學,先學著再說,沒彆的意思。”
他很清楚嚴躍喜歡聽什麼話:“先等哥拿下滿績點。”
嚴躍眉心也鬆下來:“……上大學,翅膀硬了是吧,跟誰哥。”
飯局結束後,高平陽他們先回學校。
走之前,高平陽拍著胸口保證:“你放心吧老嚴,這小子在學校要是有什麼違法亂紀風吹草動的我絕對不手軟——第一時間通知你。”
雲詞跟著出去:“違法亂紀應該不至於。”
嚴躍:“總之,進大學了,現在自己生活,也會麵對很多事情,自己做事掂量著點。”
說著,他把手裡一直拎著的袋子遞出去:“這個——”
他話還沒說完,雲詞瞥見裡麵是一套《法治論》。
“這書我不是有一套了麼。”
“不是給你的,”嚴躍說,“你帶給虞尋。我作為他的老師,恭喜他進入南大。”
雲詞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他人倚著門框,手腕垂下。
不說話的時候,身上那股冷清勁兒又泛上來。
他收回手,一隻手插兜,懶懶地:“我手斷了。”
嚴躍:“……”
雲詞剛才言行舉止都很有禮數,唯獨此刻。
“建議換個手腳健全的人給他送。”
“反正我不合適。”
嚴躍平時一個人能鎮壓一整個年級的學生,鎮不住聽見“虞尋”兩個字的雲詞。
他最後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扔下一句:“你不送,以後都彆回家了。”
雲詞:“……”
雲詞在虞尋和有家不能回之間搖擺不定。
搖擺之間,他決定再垂死掙紮一下。
“我沒他聯係方式,學校太大,也不在一個班,可能找不著人。”
這句話不假。
在西高的時候,雲詞人緣不錯,一直都是班長,好友列表裡有大半個年級的同學,但他沒和虞尋加過好友。
大概這輩子也不會加上。
“他朋友不是也挺多的嗎,”雲詞依舊一副這事我不辦的態度,“找個他認識的人給他送。你是西高教導主任,想搖人的話,我們那屆一整個年級的同學你都能搖出來。”
“還搖人,你哪學來的詞。”
嚴躍壓根不理會他說什麼:“聯係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通知他過來了。”
說著,他看了眼時間,“這會兒估計快到了。”
雲詞:“爸。”
他很少這麼嚴肅地叫他,一字一句,“要不我退學吧。”
嚴躍:“……”
五分鐘後,嚴躍坐上回程的車揚長而去。
雲詞手裡拎著那套書,不得不留在飯館門口等人。
天色有點暗了,他蹲在飯館門口的花壇上,手指勾著塑料袋。
他盯著對麵那棵樹,盤算著把袋子掛樹上,虞尋能看見的幾率有多少。
雖然有點離譜,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或者李言三分鐘內能火速趕到的可能性有多少?
……
大概為零。
就在他琢磨的時候,周遭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他跟前停住。
雲詞略微抬起頭,不出意外地看見那張他一點也不想看見的臉。
目光無意相撞。
虞尋沒穿軍訓服,剛洗過澡,或許是高瘦的原因,上衣和那條休閒長褲穿在他身上都有種鬆垮感。這人似乎比高中時候看起來有些不同了,不同的點可能在衣服上。
高中那會兒大家都穿的校服。西高那件標誌性紅黑色校服整天被嚴查,但凡敢不穿校服,都會被老嚴摁著頭狠狠教育一頓。
褪去校服後,少年某種如風般生長的青澀感也緩緩褪去。
他見到雲詞,竟然笑了下,然後一隻手插在兜裡,俯身向他靠近,主動湊到他跟前跟他打了聲招呼:“等很久了嗎。”
單聽這句,好像兩個人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虞尋對他的態度,和他對虞尋的截然不同。
他一直覺得虞尋的招數應該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簡而言之就是你想讓我滾開,那我偏要惡心惡心你的意思。
雲詞撇過頭。
兩人交彙的視線被切斷。
他硬邦邦地說:“路過,沒等。”
兩人各說各的。
虞尋伸手,去接袋子:“等我那麼久,特意給我送書……”
雲詞嘴角輕扯:“垃圾桶撿的。”
虞尋接著說:“是不是太客氣了。”
雲詞:“沒人要,拿來喂狗。”
虞尋:“今天晚上天氣還不錯,一塊兒散步回學校,路上請你喝瓶飲料。”
雲詞:“……”
“你,”雲詞耐心耗儘,鬆開手說,“拿著趕緊滾。”
“你好像不想看到我。”
“把好像去了。”
“應該不想和我散步,也不想喝飲料。”
“廢話。”
虞尋緩緩蹲下身,他蹲下去之後,雖然和蹲在花壇上的雲詞之間還有一些高度差距,但這個角度可以讓自己強勢出現在雲詞的視線範圍內。
他蹲著,語調拖長了說:“既然你這麼不情願——”
話才剛說到一半。
雲詞感覺到手裡忽地一沉。
虞尋居然又把袋子塞他手裡了。
“?”
虞尋撕開了他那副看似態度親切的表象,說話時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語調閒散:“看你這麼不情願,突然覺得今晚這步有點非散不可了。現在書不在我手上,沒送成,你應該沒辦法就這樣回去交差。”
“走吧,”他話鋒一轉,站起身,“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