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安站起來,腿跪得有些麻。
電飯煲支離破碎,周母扶住他,冷冷道:“媽千辛萬苦給你挑的媳婦,死無全屍了。”
周祁安暗道它不死死得就是我了,麵上卻是遺憾道:“下一個會更乖。電飯煲畢竟有生殖隔離,我喜歡孩子。”
“是嗎?”
不是丁克和喜歡小孩未必能劃上完整的等號,周母看著他:“我記得你從前見到小孩子都會繞路走,嫌他們吵鬨。”
周祁安:“您記錯了。”
幾秒漫長的像是一個世紀。
周母盯著那厚重的劉海看了許久,忽然伸出手。
周祁安強忍住沒有後退,那雙僅比女鬼多出一絲絲血色的雙手,溫柔地幫他扶了扶黑色鏡框。
周母語氣恢複了正常:“那就當是媽媽記錯了。”
這個角度,周母正好能看到後麵的神像。
神像那空洞又慈悲的眼睛也在看著周母,僅靠一點光源支撐的昏暗樓道裡,顯得更加恐怖。
周母秀氣的眉毛蹙了蹙,帶著周祁安後退。
尚未後退一步,香爐裡的灰散開,母子倆同時被隔空燙了一下。
周祁安臉沉如水:“不好,可能是我沒有完整地跪拜。”
神像沒有那麼嚴絲合縫地卡準跪拜時間,但至少在香燃的過程中,跪拜的儀式不能少。
更何況先前他為了躲避毒蛇,幾乎一屁股坐在了供台上。
事情比他想象的還嚴重一點。
神像的手抬了起來,哪還有菩薩的慈悲,它就這麼徑直朝著周祁安伸過來,似乎要把他拉進冰冷的銅牆鐵壁中。
周母眯了眯眼,拔下一根頭發阻擋。
海蛇朝神像遊動,爬到脖子左右的地方,毒蛇的尖牙尚未沒入神像身體,半空中先傳來了咀嚼聲。那種野獸進食的聲音聽得人十分不適,與此同時,蛇頭憑空消失,斷裂的地方十分不平整,就像是被一口咬下。
海蛇徹底被神像吞食。
周母神情嚴肅:“你許願了?”
周祁安頷首:“主要是許願早點見到我的新娘我的煲。”
周母瞥了他一眼,沒有拆穿蹩腳的謊言。
正如周祁安也沒有問她的頭發為什麼會變成蛇。
適時的沉默已經成了這些年母子倆心照不宣的主題,至少暫時沒有人去捅破最後一層岌岌可危的窗戶紙。
吃了海蛇後,神像沒了觀音相,兩頰出外凸嚴重,平滑的瓷肌長滿了眼睛。周祁安心底罵了幾句臟話,昨晚的小鬼是全身長牙長嘴,現在的神像又滿臉長滿眼睛。
為什麼大家全都在五官亂飛?
更多的頭發化成蛇纏繞住神像。
“走。”周母一眯眼。
然而鋪天蓋地的黑暗讓整個樓道顯得無邊無際,無數厲鬼的嘶吼在耳邊炸開,周祁安捂住耳朵,身子都佝僂了幾分。
周母以手代刀,暫時切斷從後麵追來的黑暗。
大好的逃命時刻,周祁安腿卻跟灌了鉛似的,死活邁不動。分貝快要超出他能接受的極限,一縷冰藍色的頭發衝破了假發束縛,從後頸滑了出來。
壓在周祁安身上的重量漸漸消失了,他一點點的直起身,關節爆發出了鞭炮似的響聲。
周母眼神一暗,叫了他一聲。
周祁安置若罔聞。
就在那雙瞳仁裡的紋路將凝結成一個古老奇怪的符號時,下一秒,黑暗消退。
所有無形的壓力喪失。
過了十點半,神像身上的眼睛全部閉合。
它的外貌沒有重新變回威嚴的觀音寶像,但縈繞在神像周身的恐怖感消退,仿佛尋常死物一般。
周祁安眼中的紋路消失,頭發也跟著變回原樣。
周母大膽上前,仔細研究著神像,半晌,說出一句古怪的話:“它睡著了,原來它需要休眠。”
邊說繞到其背後,她進一步細致地上下打量著邪異的神像,語不驚人死不休:“你先前說,和結婚對象不能有生殖隔離?”
周祁安一個激靈,徹底清醒。
不要生殖隔離,更不要就地取材好嗎!
看了一會兒,周母吐出四個字:“送子觀音。”
周祁安感覺這神像的表情都扭曲了,“您看錯了,送子觀音不長這樣。”
周母搖頭,似乎十分肯定:“它送過子,你不是喜歡有孩子的,又不想丁克?”
這個神像就很合適。
“……”
邏輯沒錯,女鬼是才說過,荀富翁年輕的時候,求子成功了。
周母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人,著手就要搬神像。
“您瘋了。”周祁安啞聲道:“它剛剛差點殺了我們。”
周母,“不用擔心,我說過,它需要休眠。電飯煲沒了,就讓它替嫁吧。”
替代電飯煲來婚嫁。
神像進家門,孩子不用愁,除了不會做飯,完美符合周祁安的成婚要求。
原本的瓜子臉此刻顯出了幾分刻薄,標準的惡婆婆樣。
“……”
與此同時,冰冷的機械音傳來:
【恭喜你成為這個家裡,時隔多年繼荀富翁之後第一位成功上香的人。】
【你將額外獲得線索兩條。】
【線索一:荀富翁喜歡會運動健身的人,討厭懶惰,更厭惡看到彆人精神不濟的樣子……正如同他愛的綠色一樣,永遠向往活力】
【線索二:(10:30—23:59)為神像休眠期,如果你找到[那個東西]的話,可以在休眠期內擊碎神像。】
那個東西?
什麼東西不能提名字,伏地魔嗎?
第一條信息倒是很有用。
斯先生強調過荀富翁的健忘,也暗示過他們被發現會有不好的下場。
照目前看,每次完成一些特定任務,就會獲得討荀富翁喜歡的信息。如果一直沒有讓對方看得上的地方,荀富翁很有可能想起來,這不是自己的親戚。
周祁安隻思考了不到半分鐘,再次抬眼時,發現親媽不見了。
……神像也不見了!
操。
哢嚓。
禍不單行,荀富翁的房間傳來開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