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爸媽他們,也正在經曆這樣的對待?
思及此,她不著痕跡的又掃了眼依舊埋著頭的中年男人,漸漸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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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在送走閨女的第二天早上,陳德茂就收到了通知,叫他準備行裝,晚上出發去H省。
具體去哪裡,目前還是保密狀態。
但這些簡單的通知,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兩人,最終的結果遠比他們預估的要好很多。
如果直接去勞動改造,或者被打上某些標簽,不可能這麼客氣。
因為做足了心裡準備,收到通知的夫妻倆還算平靜。
季茉沒敢帶太多東西,隻給自己與丈夫簡單收拾了兩套舊衣服與布鞋,另幾盒好友秀珍托關係弄到的常規藥片,便停了手。
待收拾好後,她就坐到了正皺眉抽著煙,不知在想什麼的丈夫身邊,努力揚起一抹笑,故作輕鬆說:“挺好的,比我想的要好,閨女也在H省,說不定咱們很快就能見麵,你就彆愁了。”
陳德茂掐了煙,拍了拍妻子的手,歎了口氣道:“我不是愁這個。”
“那是什麼?”
愁什麼呢?自然是怕有人在後頭使了力。
這種時候,他不想拖累任何人。
聽了丈夫的分析,季茉也皺了眉:“你是不是...猜到是誰了?”
陳德茂不是個什麼事情都不與妻子商量的性子,聞言也不隱瞞:“老領導自顧不暇,是他的可能性不大,我猜,應該是武聞那孩子。”
季茉怔了怔,又焦急道:“還真是...不會連累他吧?”
“如果真是他,應該是走了邵老爺子的關係,這人情不好還啊。”想到這裡,陳德茂又有了抽煙的衝動。
武聞從小到大,除了錢,沒享受到他什麼幫扶,反而是自己這個做老子的,如今落了難,需要他做兒子的擔風險與人情。
他心裡歡喜又懊惱。
總之,萬般滋味難言。
季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挽著丈夫的手臂,慢慢將身體的重量倚靠在他的身上,溫聲勸慰道:“彆擔心,隻要咱們都好好的,會有機會還的。”
側頭看著不願獨善其身的妻子,想著遠在千裡之外的兒女,曾被子彈擊中都沒有流過淚的大男人鼻頭一酸,渾身又充滿了力量。
沉默好半晌,才啞聲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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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遙遠,似無窮儘。
五天過去,火車走走停停,不知途徑了多少站台,又上下了多少旅客。
陳弄墨坐累了站,站累了坐,偶爾再跟小胡哥輪流躺,或者在火車停靠大站時間充裕時,下去活動活動筋骨。
但不管怎麼說,也逃不過一個累字。
五天下來,被困在一個方寸之地,真真是身心疲憊。
“快了,再過一夜,明天早上六點多,就能到平頭站了。”擠到後麵打熱水回來,已然胡子拉碴的小胡見小姑娘麵色蒼白,整個人像是顆蔫了的小白菜,笑著鼓勵。
陳弄墨懨懨點頭,連話都不想說,她的腰,她的屁股,也已經不屬於她了。
頭兩天還講究個‘小資情調’,比如用橘子皮熏鼻子。
如今五天過去,渾身沾染了各種氣息的陳弄墨已經徹底放棄掙紮了。
小姑娘嬌養長大,跟嫩豆腐似的,見她這樣,小胡好笑之餘又有些心疼,他將剛打滿水的水壺遞過去:“喝點水吧。”
聞言,陳弄墨的臉都綠了,頗有些咬牙切齒:“不喝!”
要問火車上最艱難的是什麼,在她看來,除了解決三急問題,再沒其它能夠比擬。
上廁所什麼的,太痛苦了。
小胡憋笑,小丫頭瞧著乖巧,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仕女,但幾天近距離相處下來,他發現她其實挺有小脾氣,也聰明的緊。
看不慣的事情還會偷偷翻白眼。
就比如一直坐在過道上,據說與他們同一站下車的‘勞改分子’想吃橘子,小姑娘就會提前剝開皮,然後趁著上廁所從人家旁邊過的時候,將橘子悄摸摸塞過去。
若不是他眼睛利,說不定也被瞞了過去。
思及此,他朝著過道上瞧去,與那中年男人對視一眼後,又不著痕跡移開。
小胡看的明白,這裡頭可能有聿聿心軟的原因,但更多的應該是移情心理。
他能肯定,小丫頭定然知道了首長的遭遇。
想到這裡,小胡也沒了笑鬨的心裡,將水壺掛了起來,聊些彆的分散聿聿的注意力:“明天早上,不知道你秋華媽媽會不會來火車站接咱們。”
果然,這個話題成功引起了小姑娘的注意力,她側頭,不確定回:“應該不會吧,不是說下火車後,還得轉好幾趟汽車嗎?”
小胡見過曹秋華,也清楚兩家的關係,所以他笑說:“我覺得會,不止你秋華媽媽會過來,連你幾個哥哥也會一起過來。”
陳弄墨眨了眨眼睛...幾個哥哥...是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