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嫣走過去時,便見方才還說的熱鬨的娘子們忽地齊齊噤了聲兒。
樂嫣並非沒聽見她們的話,心中暗自惱怒,見天色尚早,索性靠著欄杆邊上來盯著她們玩兒也不走了。
看自己離得這般近,她們還能背地裡說出個什麼壞話來?
樂嫣的到來顯得有些突兀,一群人三五成團,先是不好意思,過了會兒乾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了,重新嬉戲起來。
閨中女子能玩的無非隻那幾種,吟詩作對,投壺刺繡,這一群娘子今日玩的倒是新鮮,一群人正在蒙著眼,往空中擲錢。
樂嫣說到底也是年歲不大,看著看著亦是有些忍不住,站在一旁看了小半刻,倒是將規矩看明白了些。
這擲錢的遊戲還是從邦外傳來的。
前些年太後身子不適是以從宮外請回了一尊神龜,就送去了那太液池最深的那處池底,一群宮人先前被太後格外叮囑過,每人取了銅錢往那太液池底丟去許願。
丟著丟著,這遊戲也在宮人間盛傳開來,說是許的願極靈。這不,連入宮的娘子們也不知是真的信這話,還是為了投太後的巧兒,一群人入宮後便在這太液池裡丟銅錢。
樂嫣早不是那個喜歡許願的娘子了,她更不喜歡將所求寄托在一個似是而非的願望上,可她卻也喜歡玩樂的,在一旁看了許久,看的出神。
見她如此,旁的娘子慫恿著夥伴拉她進去。
“呀!叫我瞧瞧如今該輪到誰了?輪到......這位夫人了......”
隻見方才玩遊戲的小娘子們摘了臉上的絲絹,笑眯眯的跑來,將絲絹徑直往樂嫣眼上蒙上。
樂嫣一時躲閃不及,想要婉拒,那群娘子卻不打算放過她,幾人合力將她往前推搡,又有人往她手心塞了一枚銅錢。
“太後曾發話,叫我們多多往那神龜池裡許願,來了的娘子們都是要投的,隻差夫人沒投了。”
“夫人莫怕,您原地轉六個圈丟出去,我們在一旁看著您,必不叫您摔了。”
隻是六個圈?又是太後發話的?
樂嫣心裡想著,那便許願自己遂心如意,若是可以,她還想......恍然間,樂嫣竟一下子許了許多許多願望,甚至各種不切實際的願望,她還想要神龜叫她母親重新活過來......
叫她......
一二三四五六......樂嫣一麵轉一麵心裡數著數,可她數著數著才數到五個半圈,便分不清東南西北,手裡的銅錢暈乎乎的甩去了哪兒。
樂嫣聽周圍人笑作一團,隻覺得又羞又惱。
偏偏她還控製不知自己,暈乎乎的同手同腳也不知往哪一邊就一頭栽下去,好在緊要關頭有人抱扶了她一把,才不至於叫她在宮中出儘洋相。
甫一站定,樂嫣匆忙抬手扯起蒙眼的絲巾,也不知被哪個惡毒的女子偷偷將絲巾勾在她的釵環上幾圈,她越急越扯不下。
將發髻都扯得鬆散了,仍是沒扯下。
女郎抬手,紗袖羅衣自抬起的手肘間滑落,半遮半掩,露出大片皙白香腕。
陽光下連浮動的脈絡都清晰可見。
黑暗中,樂嫣有些張皇無措,跺跺腳,竟是很沒骨氣的帶上了哭腔。
“你們耍我......”
隻聽周邊的笑聲不知何時就止住了。
一個個方才的大笑無影無蹤,像是被噎住了喉的老母雞。
樂嫣眼睫輕顫,後知後覺,這個懷抱不太對勁。
哪家的女郎,這般大的力道,硬生生的杵在那兒,似一根銅柱一般......
她似有一刹恍然,接著便是前赴後繼跪地的聲音。
方才還喧鬨成一團的娘子,如今一個兩個聲音抖抖瑟瑟,語無倫次。
她們才看清樹蔭下身型高大的男子,似乎…似乎穿著龍、龍袍......
“聖、聖上來了......”
樂嫣驚惶間微微掙紮,便聽頭頂一道低沉的嗓音,像是貼著她耳邊灌入。
“彆動。”
那人的指腹似是無意掠過她的耳垂,落在她柔軟的鬢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