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揣測聖意(1 / 2)

清風徐來,院內梧桐略顯蕭條,幾根嫩綠枝丫冒出了尖,清掃院閣的宮人三三兩兩乾著手頭上的活,當窺見那一抹緋色宮裝進入院子,立即屈身行禮。

雖才伺候兩日,但這個蘭選侍的脾性她們還未摸透,有那兩個宮女下場曆曆在目,她們哪還敢怠慢。

“宮中的人向來如此,隻有受寵才會被人高看一分,黎貴人也隻是嘴上說說。”

見她一路一聲不吭,聽竹還以為她不高興,不由的寬慰起來。

徑直邁入內屋,沈榆語氣平靜,“她說的也沒錯,我隻是一個粗使宮女,她是知府嫡女,本身就是天差地彆,有些氣不需要自己給自己慪。”

解下披風落座榻前,她給自己倒杯茶,眉間輕蹙,“我隻是擔心昕文,浣衣局那麼苦,若非我那瓶香露她也不會陰差陽錯受此牽連,或許如今吃的是餿飯喝的是餿水。”

隨著聲音哽咽,她抬手順勢拭去眼角的晶瑩,扭過頭不讓人看見自身模樣。

宮中的姐妹情深,從來都是笑話,但聽竹也不忍打破她這一番癡念,隻能上前輕聲道:“先前花榕說了,昕文還是有機會放出來的,若您實在擔心,奴婢悄悄去浣衣局看看,也能打點一二,讓那些婆子少為難昕文。”

話落,她不經意瞧了眼女子,“等您在皇上麵前說話有了份量,寬恕一個宮人,也隻不過是張張嘴的事。”

好似聽進了她的話,沈榆坐在那思索著什麼,並未出聲。

見此,聽竹便慢慢退了下去,剛到門口,卻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尖利的嗓音,“皇上駕到!”

猶如春日驚雷,整個院子裡的人都愣在原地,隻見門口落下一頂明黃龍攆,一行隨行禦林軍立馬把守在附近。

宮人們連忙驚慌失措跪倒在地,“奴婢叩見皇上!”

不怪外頭沒人把風,實在是她們都沒有想到皇上會這麼快來這。

聽竹也臉色微變,立即躬身跪下,皇上甚少白日召見妃嬪,她在毓寧宮五年也隻記得皇上白日來過一次。

沈榆由窗口已經看見那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隨手撫了下發髻,不慌不忙的行至門口,恰好那道人影已經靠近內閣,她順勢屈身行禮,“嬪妾叩見皇上。”

雙膝剛彎胳膊被隻大手握住,她順勢被這股力量牽引著起身,隨在男人後麵進了屋。

聽竹立即下去沏茶,在毓寧宮隻要花榕在,娘娘永遠不會讓其他人貼身伺候。

柔弱無骨的小手泛著微涼,細細摩挲能察覺到幾分薄繭,不同於宮中其他妃嬪,連根頭發絲都精致無暇。

男人落座於榻上,捏了捏小手,目光掃過那桌上還未收起的書籍,順勢鬆開了她,“平時愛好這些?”

沈榆坐在對麵,立馬將雜亂的書冊收好,“皇上高看嬪妾了,嬪妾不愛看這些枯燥乏味的東西。”

話至此處,餘光瞥了眼進來的聽竹,語氣徒然壓低,“隻是幼時常聽父親訓人,人不通古今,馬牛而襟裾,那時嬪妾心裡就想著,牛馬就牛馬,隻要有口糖吃就行。”

“而如今才明白觀今宜鑒古,無古不成今,人學始知道,不學亦枉然。”她強行扯了扯嘴角。

聽竹放下茶盞就立即退了出去,隻留下李長祿一人在裡頭伺候。

後者心如止水,難怪能被皇上看中,思念父親就思念父親,還得引據古今,本以為這蘭選侍是緒昭容嬌嬌柔柔那一掛,如今看來倒是緒昭容與賢妃娘娘的中和。

霍荀斂目翻閱她翻過的書頁,是一冊景明三年宮記,“若思念家人,告知尚宮局一聲就行。”

沈榆垂下眼簾,聲音充滿失落:“嬪妾還未進宮前,母親便想著將我嫁於一個屠夫,換取三兩銀子給弟弟將來科考用,如今哪敢惦記她們,便是惦記,也是時刻警醒自己不要被親情二字束縛。”

“既墜釜甑,反顧何益。”她唇角微啟。

清眸流盼的杏眼留露幾分難以言說的惆悵,嘴角卻還強行扯著一抹弧度,霍荀目光輕移,定定的凝視著女子,忽地抬手撫著她腦袋,“生養之恩大於天,割舍不易。”

像是不曾想他不嫌棄自己聒噪,女子緊蹙的眉眼鬆緩幾分,膽子也大了些許,“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若為一些條條框框所束縛,隻會讓自己活的更煎熬,至少在嬪妾看來沒有什麼不可割舍的,孤家寡人又何妨。”

好似意識到什麼,她立馬屈身行禮,麵露不安,“嬪妾失言。”

屋內寂靜無聲,隻餘微陽折射於堂前,女子一半被光輝籠罩,一半隱於暗處,鬢角流珠輕輕擺動。

李長祿眼神怪異,宮中每個人都是為了家人進宮,誰不是為了家族榮譽而活,這個蘭選侍倒好,直接斷了自己後路,若是往後受寵,提拔一下家中幼弟,也能給她帶來一份助力。

瞧著那忐忑不安的小臉,霍荀眸中平靜無波,隻是輕笑一聲,順勢握住那纖細的胳膊,“放心,朕不會把你賣了。”

沈榆悄悄抬頭,帶著幾分愕然,下一刻已經被人擁入懷中,甘鬆香由四麵八方縈繞,灼熱的氣息激起陣陣顫栗,她低垂著腦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撓著那隻大手掌心。

男人翻過她看的宮記,放任她那些不安的小動作。

“可若是嬪妾把皇上賣了呢?”

她抬眸,一雙明眸裡全是男人的倒影,“皇上的消息彌足珍貴,嬪妾怕自己禁受不住威逼利誘又或者笨嘴拙舌……不小心就泄露了。”

直到後脖頸被人握住,耳側響起低沉的男聲,“那你就要小心你這顆腦袋。”

力道不重,指腹還輕輕摩挲著她耳後根,帶著幾分癢意,沈榆伸出雙手環住男人腰身,仰頭望著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頜,“嬪妾會抬高點價格,也不算折辱了您的身份。”

四目相對,霍荀定定的凝視了她會,第一次,女子沒有躲開他的視線,隻是那雙杏眼裡參雜著幾分膽怯,手心緊緊攥著他衣角。

像是及冠那年在郊外獵場遇到的小鹿眼睛,因為這隻鹿,他在一眾皇子中拔得頭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