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清心殿都沒有動靜,沈榆也未再侍寢,她在思索是不是太過心急暴露自己的心思,但是謹小慎微又太泯滅於眾,所以說她在賭。
但此時此刻急的應該是德妃,沒有人比對方更著急她能否再度承寵。
鑒畫會這日陽光明媚,比起鑒畫,賞花反而更映景。
八寶盒中首飾琳琅滿目,聽竹挑了又選,最終拾起一根碧玉點珠銀簪,小心翼翼彆進女子發髻之中。
流雲髻中依稀隻見幾枚素色珠釵,簡而又易。
沈榆掃量一眼,忽從盒子裡拿出一根垂金翡翠流蘇彆在左側發髻,粉紫色流蘇襯於耳後,顯得鏡中人玉麵淡拂如朝霞映雪。
“這個……會不會太紮眼?”聽竹似有猶疑。
這枚流蘇中規中矩,可隻怪她家主子膚色太白嫩,大約這就是年紀輕的優勢,稍微一打扮便光彩奪目,嫩生生的花朵自然惹人憐愛,隻是今日這時候,還是往不起眼打扮更好。
“儘好本分就行,丟了娘娘的臉才是我的罪過。”她戴上一隻玉鐲,並未再施粉抹脂。
聽竹點了點頭,認出那是德妃娘娘貼身戴了兩年的鐲子,不曾想竟然賞給了主子。
長青閣在毓寧宮東麵,一路過去時隻看見腳步匆匆的宮人,看見她還是會停下見禮,然後又去忙自己的活,主子一句話,累斷幾百宮人的命。
就在不久前,她也是其中一員。
行至主殿,外頭那些盆栽,此刻都移植上了各色各樣的花草,一時間園中花團錦簇三春勝景,令人目不暇接。
德妃不喜桃花,連帶其他花也忌諱,這些定是這兩日花房趕著移栽過來的,主子的心思瞬息萬變,明日說不準也就全挖了。
此刻園中皆是衣裳華貴婀娜多姿的宮妃,收到帖子的無人敢不來,再者,沒名沒姓者也收不到毓寧宮的帖子。
沈榆一直在邊緣角落,並未進入人群之中,直到一名宮女急匆匆走了過來,“奴婢叩見蘭選侍,娘娘尋您過去一趟。”
聽竹頗為擔憂的看了她眼,沈榆麵無表情的跟上前,像是不敢怠慢。
一路跟著至內殿,德妃此刻正落座於鏡前,朝雲近香髻上珠翠滿目,千朝回盼,盛顏萬千。
“嬪妾叩見娘娘。”她屈身行禮。
花榕也朝她微微屈身,繼而退至一側。
梳妝鏡前的人不急不緩的戴著護甲,並未瞧她,“本宮有疾,你一個好端端的美人,如今春日正好,不多出去走走豈不是辜負芳容。”
沈榆並未起身,“嬪妾愚笨,毓寧宮外貴人多,若是笨嘴拙舌開罪了哪個貴人給娘娘惹了麻煩,那才是嬪妾的罪過。”
戴上尾指的護甲,德妃餘光一瞥,瞧著她那素淨的打扮,忽而招招手。
後者頓了頓,隨即邁步向前,停在金漆雙鸞銅鏡前。
隨手拾起一枚白玉蘭花步搖,德妃起身按著女子肩側,後者緩緩坐了下來,任由那枚步搖彆在發髻上。
“你是本宮的人,又有皇上寵愛,膽子可不能那麼小。”
冰冷的護甲撫過女子的臉頰,德妃盯著她一字一句道:“除開皇上,毓寧宮外無貴人。”
聽竹腦袋越來低,縱然主子再有心規避,可該來的還是無法避免。
沈榆立即屈身,“多謝娘娘賞賜,嬪妾時刻謹記娘娘教誨。”
隨手將她扶起來,德妃看了眼花榕,“什麼時辰了?”
後者恭聲道:“回娘娘的話,已經巳時一刻,各宮娘娘也基本都到了。”
理了理袖擺,德妃抬手扶著花榕一步步行出內殿。
園中花團錦簇,各宮妃嬪明麵賞花交談,實則低聲議論,這德妃娘娘不是“風寒未愈”,怎麼有閒心來邀她們鑒畫。
直到餘光瞥見那一抹身影,眾人齊齊屈身行禮,“嬪妾叩見德妃娘娘,娘娘萬安。”
今日陽光刺目,德妃微微眯起眼眸,數日未出門,倒忘了陽光拂麵的滋味。
眾人也都心思各異,都說德妃生了紅疹,十天半月不能見光,如今哪裡是重疾在身的模樣。
“啟稟娘娘,奴婢主子見不得風,所以無法應約,特意讓奴婢前來告罪。”
眾人看向說話的宮女,赫然是緒昭容身邊的人,當下一個個都心思各異,早有不滿的當下輕嗤一聲,“她不就向來如此,連給皇後娘娘請安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知道的以為她身子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回光返照。”
“連德妃娘娘的盛情都不領,這不明晃晃在打您的臉嗎?”趙淑容氣憤憤的道。
旁邊的黎貴人早就翻了白眼,“不就是仗著皇上喜歡她那股嬌柔做作的勁,在娘娘麵前竟然還如此輕狂。”
縱然平時彼此間有再多不滿,可在不喜緒昭容這一點上,闔宮上下都達成了共識,一時間園內全是譏諷聲。
緒昭容的宮女也是揣揣不安的跪在那,皇後娘娘平時不計較,但是德妃娘娘是出了名的性子傲慢,若是因此遷怒於自己可如何是好。
“吵吵囔囔成何體統。”
慵懶的聲音透著幾分不悅,霎那間,整個園子寂靜無聲,無人敢在“仗義執言”。
瞥了眼那個宮女,德妃沒有給第二個眼神,“既然緒昭容身子不適,那就不宜伺候皇上了,花榕,待會告知尚寢局一聲,把緒昭容的牌子撤下來,待太醫何時確診緒昭容已經康複,屆時再擺上去。”
霎那間,眾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皇後娘娘素日無心瑣事,宮務基本都是毓寧宮和永和宮在管,緒昭容這次怕是徹底得罪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