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無言以對,在這宮裡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哪怕明知前路崎嶇,也得踏過去。
待到出了屋子,看見坐在屋簷下的昕文,按道理今晚應該是自己守夜。
緩步靠近,她不由坐在了一側,“想家了?”
十五六歲的年紀,誰又不想呢,剛入宮時她也沒了命了思念家人,至少她們還有個念想,而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牽掛。
夜涼如水,星輝灑滿大地,映亮昕文那張心事重重的麵孔,她扯了扯嘴角,“不想。”
聽竹眉頭微動,“為何?”
她看過昕文的冊子,記錄的是父母皆在。
撐著腦袋深呼吸一口,昕文直直的盯著院裡那顆梧桐樹,“父母待我不如新生的豬崽,豬崽還能賣錢,而我還不如豬崽值錢。”
“主子也是如此,所以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從小就沒有過人過的日子,本以為逃離那個地方,就可以自由自在,誰知進宮後也好不到哪裡去。”
“有時候我倒覺得和主子在毓寧宮做一輩子粗使宮女也挺好,至少德妃娘娘大方,我們這些奴才都不會三餐不飽,不像如今每天都在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陽。”
說著說著她低下頭,語氣充滿了惆悵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聽竹卻目露異色,記憶中皇上那次過來時,主子還拐著彎表達思念父親,那定是家人待她不錯,可按昕文的說法主子家人待她並不好。
沉默片刻,她抬手搭在昕文肩頭,“皇上還心疼主子,便是明日衝撞了賢妃娘娘,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最多讓人看點笑話。”
說到這,她神色晦澀難懂,這宮裡誰不是每天等著看長青閣的笑話。
在這皇城之中,出身卑賤就注定會被人瞧不起,除非能爬到最高,讓那些人仰視。
“真的嗎?”昕文還是有些許擔憂。
四目相對,聽竹摸摸她腦袋,讓她先去休息,莫要胡思亂想,在這宮裡該發生的想太多也無用,不如養足精神去思考如何應對。
圓月半掩,地麵籠罩著一層霧蒙蒙的星輝,無人注意到窗口的一道人影。
重新回到床上休息,沈榆再次閉上了眼,破綻已經給了,全看當事人怎麼選擇。
自己與德妃遲早會分割,若是旁人,她是不會花這個心思,但是聽竹還算符合她胃口,如果能收為己用也不錯,如若對方執意選擇德妃,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她也就知道今後該怎麼做。
睡至辰時一刻,外頭日頭正好,陽光明媚,風和日麗,許是知道她睡眠不佳,外頭做事的宮人都是小心又小心,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喚了人進來後,待隨意梳洗一番,她先是吃了早膳,接著才換上德妃給的衣裳,正裝打扮。
壽宴是在午時,早上闔宮上下的妃嬪都需要去拜見皇後,然後眾人包括一些命婦都需要一同去宗祠祈福,之後方能入席,壽宴會持續很久,夜裡還有煙花,至於具體節目,全看賢妃如何操扮。
時辰還算早,沈榆到達毓寧宮主殿時,住在東西兩麵的幾個才人也都到了,因為大多都不受寵,所以德妃也懶得接受其他人的請安,不過今日闔宮上下都需要在主位妃嬪帶領下去拜見皇後,任何人都不能缺席。
“嬪妾叩見娘娘,娘娘萬安。”她來至殿前屈身行禮。
殿內光線明亮,一抹微陽恰好投射在女子身上,身上那襲天青色暗紋流彩宮裝瞬間流光溢彩熠熠生輝,隻一眼便叫人難以移目。
德妃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極其滿意,“起來吧。”
屋裡還坐著其他幾個不受寵的才人美人,同在一個宮裡,自然也都聽過這個蘭才人的事跡,卻也是第一次看見本尊。
那張鵝蛋臉細膩如脂,螓首蛾眉,朱唇微點,縱然略施粉澤,卻也如朝霞映雪清豔逼人,配合那一襲光彩奪目的流光錦,便是此刻的微陽也得讓幾分顏色。
霎那間,眾人頓時明白了為何這個蘭才人能得皇上恩寵,換作她們都自慚形愧,皇上看了又怎麼會不喜歡。
本來她們還想著趁著今日博得皇上注意,但此時此刻頓時歇了這份心思,隻是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壽宴,這蘭才人已經不缺皇上恩寵,何必再打扮的如此隆重,難道就不怕引起皇後娘娘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