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答得不錯。(1 / 2)

國子監祭酒,國子監主管官職,官居從四品,掌大學之法(1),主管國子監一切事宜。

露台上此時站的那人,正是上個月剛任職的祭酒,他身著緋紅官袍,胸前深藍、淺藍、月白三色繡雲紋雲雁補子墨地銀邊,儘顯爾雅溫文。

底下的許多監生看得呆了。

不僅是因為他在一群銀須白發的學官博士之中顯得異常年輕,還因為他的長相實在是令人挪不開眼。

何為鶴骨鬆姿,何為神采俊逸,何為神超形越,那男子便如畫卷中的仙者之姿,舉手投足間氣勢儘顯,卻又不覺其心高氣傲,反倒是有種平易儒雅之氣,令人不由得想要尊重敬仰。

有人倒吸冷氣,有人低聲交頭接耳,有人直愣愣的盯著他看。

他的目光掃向監生人群,淡淡的,隨即目光定在某一處,又緩緩挪開了視線。

“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2)今日能得諸位到此,乃國子監之幸,東梁社稷之幸。”

蘭鈺看得眼睛都直了,待祭酒大人開始訓話,她興奮地悄悄碰了碰江眠月低垂的手指,卻發現觸及一片冰涼。

她驚異地看向江眠月,卻見她垂著頭,麵色難看,嘴唇泛白,耳側可見幾滴冷汗,像是下一秒便要暈過去一般。

蘭鈺急了,放低聲音湊過去問,“不舒服嗎?我陪你回……”

露台上,祭酒大人的聲音頓了頓。

江眠月隻覺得仿佛有一隻手狠狠捉緊了她的心臟,她緊張地幾乎要窒息,伸手死死地捉住了蘭鈺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彆再出聲。

好在,祭酒大人似乎隻是一句話說完之後的簡單停頓,接著,他便開始細說一些關於國子監的規矩,如按照考到與考驗成績,今日後,便會將初到國子監的學生分在三個學堂,分彆在“正義堂”“崇誌堂”和“廣業堂”三堂中學習。

學成後再有考驗,通過者可入“修道堂”與“誠心堂”,最後才可入最高等“率性堂”,用時最短者,隻需三年,用時最長,也有留監十年者。

又如,若是在入監學習時觸犯了規矩,當有國子監全權處置,輕者入繩愆廳鞭罰,重者可作充軍處置。

江眠月聽著那熟悉的聲音,輕描淡寫的說這鞭罰與充軍的事宜,死死地掐著蘭鈺的手,呼吸沉重。

蘭鈺疼得齜牙咧嘴,可憐的姑娘到最後實在忍不住,反手掐了江眠月一下,江眠月這才恍然回過神來,趕緊鬆開了蘭鈺的手,皺眉垂頭一臉懊喪。

蘭鈺見江眠月如此,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

明明剛剛還那般意氣風發的模樣,怎麼現在整個人都蔫吧了?

江眠月此時的心情比死了還要難受。

入國子監讀書一直是她的希冀與憧憬,是她的求而不得和心中淨土。

可她卻不知道,這個時間點,祁雲崢居然還沒有成為首輔權臣,而是在國子監任職祭酒。

她的淨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她也再次落入了他的掌控。

實際上,上輩子發生的那些事,江眠月仿佛隔著紗簾一般看不清晰,重生久了,那痕跡仿佛漸漸淡去了,連同著無數的悲傷與哀愁,順著時間所遠去,隻有做了夢醒來的時候,才愈發清晰。

後來的一切,她不記得太多,隻記得自己似乎在那院子裡呆了三年後身死。

如今重新看到他,江眠月的心中沒有彆的,隻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前世的一切仿佛再一次如跑馬燈一般出現在她的眼前,警告她遇到此人的後果與災難。

他還記得嗎?若是記得……

江眠月打了個寒顫。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3)”祁雲崢話題陡然一轉,聲音溫文,卻堅穩如石,直指人心。

“既入了國子監,便望諸位監生襟懷磊落,立德立功立言,最上者為立德,當嘉獎重賞,反之,德行若有差,重罰。”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咯噔。

他明明沒有說半句重話,隻輕描淡寫一句“重罰”,諸位監生便莫名膽寒不已,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德行有虧送繩愆廳鞭打的淒慘樣子。

江眠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

立德,沒錯,正是立德。

他身為祭酒必當以身作則,隻要她用心讀書不觸犯規矩,祁雲崢即便是掌權的祭酒大人,又能如何?

無妨,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江眠月想著,輕輕舒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

“江眠月為何人?”

江眠月猛地抬頭,驚愕的看向方才說出這句話的祁雲崢,背後赫然冒出冷汗來。

他要做什麼!

“祭酒大人叫你誒……”一旁的蘭鈺驚訝又興奮,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她的胳膊,“你快應聲呀。”

江眠月整個人仿佛僵住,在場諸位學生的嗡亂聲中,腦子也嗡嗡嗡響個不停。

“嗯?”祁雲崢漆黑的眸子緩緩一動,掃視麵前麵色各異的監生們,從江眠月的頭上一掠而過。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在眾人的討論聲中緩緩上前。

祁雲崢的眸光緩緩落在她的身上。

江眠月深吸一口氣,畢恭畢敬作揖行禮,垂頭道,“正是學生。”

“不必緊張。”祁雲崢仿佛帶著笑意,語句中帶著一抹欣賞,“考到之中,題目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