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驚出門的時候是黃昏,逢魔時刻。
日本有個傳說,在遠古之時,人們相信陰陽五行,妖魔總在白晝與黑夜交替時現身於現世,人類分不清走在路上的究竟是人是妖,所以黃昏被稱為逢魔時刻。
這個典故還是程軼給她講的,那時候他們三個人,逃了晚自習去學校天台吹風,正是黃昏,頭頂彌漫著紅雲,大片大片的天空被燒得通紅。
程軼當時壓著嗓子:“你走在路上,跟本分辨不出跟你擦肩而過的究竟是人類還是妖怪偽裝成的,所以這段時間如果有人叫你名字,你千萬不要答應,應一聲,魂兒就被勾走了,如果有人朝你迎麵走來,你要問他的,”他清了清嗓,沉聲道,“來者何人?”
陸嘉珩當時靠在旁邊:“程軼。”
“啊?”程軼應聲。
林語驚:“程軼。”
“啊?”
陸嘉珩:“程軼。”
程軼莫名其妙:“啊?不是你倆什麼事兒啊?”
陸嘉珩就嫌棄的指著他:“就你這智商,以後這個點兒都彆出門了,魂兒得被勾走個十回八回。”
林語驚在旁邊笑得不行。
林語驚走過一個個小花園出了大門,唇角無意識彎了彎。
她走的時候沒跟人說,不過幾家都熟,林家的事兒程軼和陸嘉珩沒多久也就都知道了,到A市第二天,程軼就一個電話過來劈頭蓋臉給她罵了一頓,花樣繁雜順溜得都不帶重樣的。
林語驚當時也沒說什麼,就笑,笑完了程軼那頭突然沉默了,一向聒噪得像永動機一樣不停逼逼逼的少年沉默了至少兩分鐘,才啞著嗓子叫了她一聲:“阿珩發脾氣呢,鯨魚小妹,在那邊兒被誰欺負了都跟你程哥哥和陸哥哥說,哥哥們打飛機撩過去給你報仇,神擋殺神,誰也不好使。”
林語驚笑得眼睛發酸:“誰是鯨魚小妹,趕緊滾。”
街道上車水馬龍,汽車鳴笛聲朦朦朧朧,隱約有誰叫著她的名字,把她從回憶裡拉出來。
林語驚回過神來,那聲音又叫了一聲,她蒙了兩秒,抬頭看了一眼火紅的天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程軼那個十分智障的“有人叫你千萬不要答應,來勾你魂兒的”。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林語驚回過頭去。
王一揚和一個男生站在她身後,王一揚手裡拎著個袋子,笑嗬嗬的看著她,那男生林語驚不認識,又看了一眼,才覺得有點眼熟。
是之前一次在籃球場,坐在籃球上和沈倦說話的那個,李林說是沈倦以前的同學。
王一揚脫了校服,又換上了和他之前那頭臟辮風格很搭的朋克風格常服,可惜臉長得白白嫩嫩的,又理了個學生氣息很濃的發型,看起來更像個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中二少年笑嘻嘻的看著她:“語驚姐姐,這麼巧啊,”他挺得意,扭頭看向旁邊的籃球少年,“我就說了是啊,你還不信。”
何鬆南翻了個白眼,心說我什麼時候不信了,我,光看著這個背影,就已經看著好幾回了,我也認出來了行嗎?
他不太想和這個小屁孩一般見識,很假的鼓了鼓掌:“我揚好棒,我揚最強。”
王一揚很受用,美滋滋地扭過頭來:“姐姐,去紋身?決定好圖了?”
林語驚:“啊?”
她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個方向再往前走,還真是沈倦那個紋身工作室的弄堂。
她剛要解釋一下,她就是隨便散散步的,王一揚說:“不過今天不太巧,店裡不接活兒了,我們吃火鍋。”
林語驚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裡拎著的兩個塑料袋子,大概就是家裡自己弄的那種火鍋,還沒想好說什麼,就聽見王一揚特彆熱情地說:“一起來唄?大家都這麼熟了。”
“……”
林語驚不知道王一揚是怎麼得出“大家都這麼熟了”的結論的,她跟王一揚隻有三麵加一個下午的交情,然而這人的太自來熟程度已經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程度,他愣是把這一個手都能數得過來的幾個小時相處時間掰出了百十倍的效果,好像林語驚是他多年摯友一樣。
林語驚正想著怎麼拒絕。
何鬆南在旁邊笑眯眯的看著她:“小學妹一會兒有約沒?沒有就一起吧,”他一臉過來人的樣子,“休息日,多麼奢侈的東西,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知道現在休息日和同學一起吃頓火鍋的時間到底有多珍貴。”
“明年的這個時間,你就得在班級裡坐著奮筆疾書寫卷子。”何鬆南痛苦地說。
“……”
那請問你現在怎麼沒在教室裡奮筆疾書寫卷子,跑這兒來吃火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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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揚這個人,雖然自來熟還有點缺心眼,但是其實也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他對於林語驚的熱情邀請,其實完全來自於何鬆南的慫恿,他隻是說了句“誒,你看前麵那個妹子,有點兒像我一個新同學。”
何鬆南就跟著一抬頭,然後整個人都燃燒了。
倦爺家小同桌。
腿又長又細,小脾氣非常帶勁兒的女王大人。
何鬆南跟打了雞血似的抽出手機就在群裡啪啪打字:【兄弟們,帶個妹子來啊,歡迎不歡迎。】
蔣寒第一個回複:【帶唄,你帶妹那不是常態,你還帶問問的?】
蔣寒:【小姑娘來,你彆來了,兄弟幫你照顧著,你安心走吧,以後我弟妹就是你嫂子。】
何鬆南笑得很不正經:【彆吧,不是我的妹子啊,你真想照顧怕是得脫層皮。】
蔣寒:【?】
何鬆南:【倦爺家的。】
“……”
蔣寒煙差點從嘴裡滑出去,啪啪拍桌子,伸著脖子喊:“倦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