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低聲問身側女官:“那是誰家的孩子?”
女官們平日裡自以為見得多了官員家的小姑娘,也未曾見過生的這般好看的孩子。
且今日先王喪禮,又有哪家會將這般小的孩兒帶來?
屋內眾人也有些疑惑扭頭過來打量這孩子。
女官紛紛上前,蹲在小孩兒身前問她:“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你家大人呢?”
小孩兒忍著哭腔:“我......我找我家阿兄。”
郗珣聽到這聲音,匆匆從內室走出來。
“在這。”
他嗓音溫潤,含著點點無奈。
小姑娘總算是見到了阿兄,頓時小炮彈一般奮力爬過門檻,跑到了郗珣腿邊。
奮力的仰頭,小胖手臂抱著他的腿,阿兄阿兄叫個不停。
這段時日的相處,他早已十分懂得孩子的需求,知道她這是想要人抱。
自從前幾日被他稀罕的抱過了一回,自那之後便猶如見了骨頭的小狗兒,不得了了,一見麵總要尋他的懷抱。
小孩兒明明是流浪日久的,卻處處透著從前嬌養的模樣。
嬌氣,且有些炮仗脾氣,時常與自己賭氣。
郗珣卻是不會依著她的,小小年紀自然不能嬌慣狠了,免得日後移了心性。
他隻肯勉為其難地牽她伸出的小胖手,才不那般輕易的便抱她。
“阿兄。”
小姑娘經曆過走丟的事,最怕的就是阿兄人不見了。
那會叫她以為自己又被拋棄了。
“在這。”少年還沒完全接受阿兄這個稱呼,尤其是當著許多人的麵,他耳根有些紅,卻也含糊應下。
堂內一群人見到這一幕,皆是有些傻眼,本來吵鬨的正堂,忽的死一般的寂靜。
懷疑、驚嚇、猜測,各種目光在小姑娘身上穿梭。
阿兄?
新王竟也應下了?
這小姑娘竟是王府的姑娘!?
燕王早年守著君臣之禮,多年來僅納了兩位妾室,有寵妾庶子,也越不過晉陵長公主去。
比如這其中一條,妾氏庶出皆避著長公主的眼,雖同居住在王府內,卻住的是府中內園。十餘間庭樓,另有一道門通往王府角門,等閒都不出入王府內宅場所,也算是半全了天家的名聲。
為此在這一眾駙馬裡,倒是燕王做的最叫人無可指摘。
由於王府子息少,是以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
不僅是那兩位有孩子傍身的妾氏,便是其他幾位未有所出的都麵色微變。
偏偏她們也隻是沒有身份地位的側室,如今這等場麵自然不敢問什麼,隻得將希冀投向長公主。
晉陵長公主細長的柳葉眉蹙起,微微從座位上靠前,“這孩子是哪家的?”
少年聲音有些低:“是我撿的。”
長公主這些年未曾見過自己兒子,並不了解郗珣,一聽自然以為是他說笑。
若非兒子生的儀表堂堂,她都要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瞧著人家孩子生的可愛,將小孩兒給從家中坑蒙拐騙來了?
郗珣這句話聽見的人不多,有女眷當即便止不住問起:“莫非是王爺吩咐世子您接這孩子回來的?這孩子的阿娘是哪家的女子?”
說這話的是堂前披麻戴孝,方才哭的好不慘烈的一個女子,容貌姣好年歲約莫二十出頭,梳著婦人發髻,頭戴百花,身側跟隨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
郗珣隻一眼便淡淡移開視線,想必這便是他那好父王的那嬌妾愛子。
年輕妾氏按捺不住,目光打量著佇立在新王腿邊的小姑娘,見沒人回答,便隻能強顏歡笑起來:“為何原先也沒聽說過,莫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
這位有幾分容貌的趙夫人,敢說這話,自然是往日有幾分得燕王寵愛的,以往王爺十分疼寵這位長在膝下唯一的幼子,也因此叫這位趙夫人有幾分不知天高地厚。
甚至以往郗珣遠在京城,她總攛掇著先王將自己幼子帶在身邊,連處理政務都帶著,與幾位先王麾下的將軍混的一個眼熟。
是何居心誰都清楚,原以為先王去了,這位趙夫人總該知曉些規矩,收斂收斂自己。顯然趙夫人並未意識到她如今身份的窘迫,隻還以為像是先王在世時如此縱容的她。
問的話叫長公主頓時心生不愉。
趙夫人被身後的丫鬟偷偷扯了扯袖子,這才注意到那位主母有些冷肅的麵容。
趙夫人未儘的話頓時被卡在嗓子裡。
一時間堂中眾人麵色多番變換,竊竊低語,隻郗珣察覺到手中的小手不安的動了動。
他垂下眼簾看了眼小姑娘,沒理會旁人的話,隻清聲問她:“可是奉清帶你來的?”
小姑娘膽小,這麼些人盯著她她總有幾分害怕,她靠著兄長身邊才算是膽子大了點,她糯軟的哼了聲。
“嗯哼。”
郗珣聽了這小奶音,嘴角泛起了一絲溫和的笑意,目光落在她陽光下泛著栗黃的發頂。
忽的蜷起指節,往圓滾滾的頭頂輕彈了下。
他聲音清澈:“確是路上撿來的。”
小姑娘有些吃痛,腦袋扭了扭,仿佛覺得這不是好話,奶聲奶氣的朝他反嘴:“才不是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