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冬:“真好,姑娘學字了呢。聽前院的翠雲常說,她養的二公子也在學堂裡讀書,日後是做宰的命,那咱們姑娘是不是要與二公子一道學?咱們姑娘也是坐宰命。”
瓏月在秋千上擺著兩條小胖腿,雖聽不懂坐崽是個什麼意思,但總歸知曉這是好話,頓時再秋千上晃蕩的更起勁兒了。
她是去過燕王府的學堂的。
學堂在承政台之後,承政台是王府裡最高的建築,也是阿兄日日都去的地方。瓏月作為郗珣的小黏皮糖,為何會不認識那處?她不僅認識那處,她還常常睡在那處。
兄長在屏風前與大臣議政,小孩兒便在屏風後枕著軟枕呼呼大睡。
在那裡能見到時常將她高舉到肩頭的奉清阿兄,還能許多身材高壯能將她拋的高高的其他叔叔們——
初春三月,鶯飛草長,落紅無數。
郗珣為瓏月請來的名師,名喚臧浮。
臧浮風姿瀟灑,身高七尺八寸,美須鬢。渾身上下便是連衣擺都透著一股名士雅致,放蕩不羈。
據聞其精天文曆法,文墨畫作,連琴棋更是無所不精。未及及冠便踏遍名山大川,一首《山居源書》沉博絕麗,流傳至國都上下,其美名早已傳遍國都。
後便是連聖上都聽聞此子美名,聘請他入宮教學,奈何臧浮此人心高氣傲,從宮中教導了皇子不過兩日,受不得宮中諸多規矩,便辭官歸鄉了去。
至此再沒踏出朔州一步。
任憑多少世家貴族前仆後繼來此欲為其子聘請也請不來。
能請來臧浮的,便也隻有郗珣了。
臧浮看著端正立在郗珣身側的小郎君,他不喜不怒的淡淡移開眼。
郗琰乃先王幼子,郗氏公子,如今也大了,他來為他傳道授業倒也不算屈尊。
隻是...那、那燕王身後躲著,隻露半個頭的三寸丁是何人?
小姑娘躲在兄長身後,同臧浮緊張地大眼瞪小眼。
臧浮擰眉。
小姑娘連忙縮回郗珣身後,任憑郗珣怎麼哄也不肯再探出頭來。
得知自己日後要教的也包含眼前這個離不開兄長的小屁孩兒。
臧浮險些名士風度都顧不得,指著那個藏在燕王身後隻露綠裙一角的小矮墩。
“殿下是何意思?”
瓏月一聽更害怕,拿著雙臂緊緊抱著身前兄長的腰際,企圖用他身軀躲人。
郗珣冷聲道:“不可無禮,瓏月,還不快出來見過你的老師。”
郗琰在一旁偷偷衝著瓏月做鬼臉,他自從那次被告狀事後,便被郗珣訓的服服帖帖,當麵不敢有半點不乖。
瓏月雙手使了吃奶的勁兒緊攥著郗珣的長袖,從他胳膊間鑽出小腦袋,想跟阿兄告狀郗琰衝自己做鬼臉,奈何阿兄涼颼颼看了她一眼。
兄長顯然被她鬨得心情煩躁,如今見不得她頑皮。
“瓏月,見過你的老師。”
瓏月害怕地看著站在兄長身前穿石褐色廣袖長衫,留著胡子的男人,在年幼的瓏月看來,有胡子的男人都是萬分可怕的惡人。
他們都不是好人。
阿兄阿姐都沒胡子。
可她聽阿兄的話,隻能怯怯地喊:“老師......”
她這副性子可真是好笑。
在西苑乃至整個王府這小家夥儼然已經是一個說一不二的山大王,出來了見了不認識的人,又恢複了怯生生的模樣。
郗珣早已見怪不怪,他誇獎了在他看來已經格外乖巧的小孩兒:“不錯。”
臧浮沉默許久,早在他來王府前就聽說這府上的姑娘是由燕王親自教養,性子被養的有些驕縱,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臧浮心中不樂意:“讓我教一個女娃兒?!殿下莫不是戲耍我不成?”
郗珣聽了這不甚規矩的話,並不惱怒,將小孩兒扯到身前。
“臧先生詞賦世間無二,本王素來仰慕臧先生大才,本以為臧先生收徒不會拘泥於男女。”
臧浮冷笑一聲,絲毫未避諱他麵前的乃是此地的君王,年紀輕輕已號令萬軍的大梁親王。
他眼神挑剔地移到那個顯然膽怯的小姑娘身上。
心裡也歎道,這孩子跟她的兩位兄長截然不同。
郗珣那是頎長挺立的身姿,身姿如青竹似峙玉,便是連瞧著幾分頑皮的郗琰,那也是瘦高的,依稀能從眉眼間辨出日後的出色淩厲五官。
這王府的小郡主......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吧?不是聽說已經六七歲了?
怎麼還是個矮蹲蹲的小卷毛兒?
當然,臧浮沒養過孩子,自然不懂有些小孩兒是嬰兒肥,長大了便會褪去嬰兒肥。
彆看如今的瓏月是個白胖的卷毛小團子,一轉眼就會成為一個身姿婀娜,仙姿玉色的小娘子。
到時候,燕王還會放心旁人來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