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國庫空虛,太後體貼黎民未曾大肆操辦,可內務府的人卻也不敢耽擱。
將壽宴擺出了足足千餘筵席,邀三品女眷入場。
輿輪徐動,王公隨行,女眷在後殿設宴,梁帝也將筵席設在武英殿。
環階放眼望去皆是鳳樂歌舞,玳席珍饈延綿百餘座。
仁壽宮中,此刻也是熱鬨。
鳳樓光曙景,玉廷浮瑞色。
正殿上設有三鸞座,太後左首一名頭戴鳳冠不言苟笑的女子,乃是齊後。
西側端坐著另一位麵容貞靜,雙眸柔和的女子,便是與齊皇後分庭抗禮多年的陸貴妃。
一後一妃東西而坐,縱然並無相爭之意,也無端將前朝風雨帶入了這風雨搖擺的後宮。
齊太後,齊皇後。
曾有人笑稱,齊氏是當慣了國丈,要將承恩公變作世襲爵位了去。
話雖惹笑,卻也半分不假,不過齊氏卻也是出師有名,出自的便是與郗氏並稱北郗南齊的齊氏,出過四位皇後足足九位丞相。
隻不過自前朝起的門閥混亂,當年一等門閥潁川齊氏尾大不掉傷了根基。
縱然有如今的齊皇後是為國母,皇後卻虧在沒有子嗣,且又不得帝王喜愛。
照理當今天子與皇後明明是嫡親姑表姐弟,齊後卻被一個後來居上寒門出身的陸貴妃頻頻壓製,也叫前朝自詡身份血脈高貴的世家們都跟著顏麵無光。
不過比起皇帝一手捧起來的陸氏,齊皇後雖膝下未曾有一兒半女,憑借世家出身贏得朝臣世家的支持,又有太後姑母的偏幫,也算穩坐皇後之位。
今日這仁壽宮中,太後端坐主座,頭發有幾分花白,卻是精神抖擻氣色紅潤,方才連飲了幾盞酒,瞧著隻怕比旁邊那些年輕女眷們還要多些精氣。
齊太後素來好風雅,這日興起便叫殿中諸多未出閣女郎做些即興詩來傳看。
往日裡作詩倒是不難,可也總的叫人字字句句斟酌個把時辰,如今這太後忽然興起叫宮人端來筆墨考核的,不過須臾間如何能寫的出來?
女眷們支支吾吾,宮中幾位公主年歲都小,參與不了這般場合,她們頓時沒了主心骨,半晌落不出半個字來。
等一炷香燒完,便有穿著青衣的內宦依次收了文墨,傳去給上首太後皇後等幾位瞧。
太後連著瞧了許多張,不禁蹙起眉頭來。
太後久居後宮卻也時常聽聞,前朝那些世家女郎多麼文采出眾,掃眉才子,如今一番查看想必是人雲亦雲罷了。
見太後如此,筵席的氣氛有幾分停滯,善解人意的陸貴妃便連忙笑道:“今日來此的娘子們年歲都偏小些,想必也還是愛玩耍的年紀......”
陸貴妃正說著,卻忽地看到太後手間一頓。
太後欣喜問道:“浩蕩風雲壽,蔭德水長流。這句倒是不錯,不知是哪位娘子所作?”
太後話音落下,眾人反複默念著這首極其應景的詞,都暗道不錯,旋即便有一紮雙鬟,著霞錦如意貢緞雪紗裙,金邊琵琶襟外襖,眉目嬌俏的小娘子從席間起來。
“回太後的話,此詩是臣女所作。”
她一出席,才惹得眾人一連驚訝。原因無他,能做出這等詩文的姑娘竟是一位幼學女郎,當即便引得殿內一陣驚歎。
陸貴妃認出小女郎身邊容貌出眾的母親。
能叫陸貴妃麵熟的自然不是閒雜人等,李氏出嫁前便素有賢名,便是在京中都難有人不知。夫家又是素有關中豪族,文才之首的琢郡常氏。
生了個小小年歲便能做出此等詩文的女公子,倒真是家學淵源。
陸貴妃遂笑問:“可是常家的姑娘?不知今年年芳幾何?”
常令婉清亮的眼眸看向身後的祖母母親,二人皆是朝她頷首。
“回娘娘的話,小女三月生辰,才過十歲生辰。”令婉口齒清晰毫不露怯,年紀小小儀態已是出眾。
陸貴妃比起盛裝鳳冠的皇後,這種場合並未從服飾上彰顯自己身份,似乎更是有意避讓,隻梳十字髻,佩金步搖,麵容更是避開了塗脂抹粉,隻淡掃峨眉,比皇後略淺色的口脂。這般卻也顯得十分平和近人。
她朝著常令婉和善笑道:“都道常氏族中子弟出息,今日一見這位女公子果真如此,便是常氏稚女也毫不相讓,才將將十歲大。叫本宮瞧啊,等再長幾歲這位女公子該是京中第一才女才是。”
常令婉頭一次參與這等宴會,難免有些無措和害羞,被人這般誇讚,羞紅了麵容。
偏偏常家人都是好相貌,常令婉正是唇紅齒白玉雪聰明的年紀,這般隻更顯得她嬌憨惹人憐愛。
頓時惹得女眷們跟著掩唇笑了起來,皆是憐愛無比。
常岱這幾年官運亨通,常家又是世族之家,家風自然不差,頓時便有貴婦們心中留意了這位生的玉雪聰明的常家女郎,紛紛探聽起這位常家女郎來。
十歲的年紀,再過兩年可不正是談婚論嫁的好時候?
奈何常家在京城雖是出名,常岱卻是外放多年才回的京城。
旁人自然不甚清楚他的家中事,隻能與常氏相熟的女眷探聽消息。
曾經與李氏有過點頭之交的淮安侯夫人便有些詫異,問身旁另一位夫人,“這就是惠風隨她丈夫去任上生的那位姑娘?才幾年啊,就這般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