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謝某必當如數奉還。(2 / 2)

思無涯 翹搖 8482 字 7個月前

曹嬤嬤憂心地點點頭,說:“知道了,你現在再跑一趟,去請個大夫來府裡候著吧。”

吩咐完,曹嬤嬤調整了一番神情。

笑吟吟轉過身,卻見亦泠冷著臉站在她身後。

想來剛剛小廝的話她都聽見了,曹嬤嬤心下一涼,連忙安慰道:“更深露重,大人在宮裡連夜處理要務,夫人你先歇著,明日一早大人就該回來了。”

亦泠不為所動,臉色越來越青。

食言失信,不愧是謝衡之。

曹嬤嬤見她這模樣,連忙說:“要麼再派個人去請?”

沒用的。

亦泠知道,此時的謝衡之必定認為她在興妖作怪。

去的人越多,他隻會越煩。

可她身體的不適感正在加重,這會兒耳邊已經出現了蜂鳴聲。

“我親自去請他。”

既然謝衡之不願回來,那她離他近一些,應該也會有所緩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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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之時,一輛樸素馬車從謝府低調駛了出來。

亦泠不想驚動府裡其他人,更不想讓彆人知道她大半夜地去找謝衡之,於是隻帶了錦葵出來,留下曹嬤嬤在林楓苑坐鎮。

路上,錦葵一直替她擦著額頭的冷汗。

“夫人怎麼又開始發熱了?”她碎碎念道,“該不會是下午那會兒……”

亦泠閉了閉眼,沒說話。

剛剛離開謝府時,連曹嬤嬤似乎都察覺到什麼了,沒阻攔她,反而井井有條地安排一切。

隻有錦葵,日日伴在亦泠身邊,關於她發病這回事,是一點規律都沒發現啊。

不過這樣也好。

身邊的婢女太過聰明,亦泠反而會擔心自己不是商氏的秘密被發現。

正想著,轆轆而行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錦葵掀開車帷,探了個腦袋出去問車夫:“發生何事了?”

車夫在這黑夜裡也有些迷茫:“好像是碾到了野貓。”

錦葵:“夫人,我下去看看?”

亦泠點點頭:“你快些。”

錦葵下車後,提著燈和車夫查看著車軲轆底。

起先還湊在一起嘀咕,說著說著,忽然就沒了聲兒。

“錦葵?錦葵?”

亦泠叫了兩聲,沒聽到任何回應。

她當即便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可如果自己一個人躲在馬車裡,似乎也無濟於事。

本就虛寒發熱的身體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亦泠伸手,緩緩挑開車帷一隙。

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亦泠胸口一緊,剛要叫出聲,便被人捂住了嘴。

被拽出馬車時,亦泠倒也沒去思索是誰要害她。

她隻滿腦子想著,若這一回又因半夜出府尋謝衡之而喪命,那她也不要投胎了。

直接做鬼,和謝衡之不死不休!

-

鈺安公主回到合歡殿時,天色已經黑得如同濃墨,窗外寒星點點,悄無人聲。

她是故意把亦泠擄來後就晾在這裡的。

誰讓她膽大包天欺瞞自己呢?

進來後,見亦泠平靜地坐在羅漢榻邊,雙手被反捆著,安安分分地,鈺安公主還有些不滿。

“你怎麼不掙紮?”

亦泠:“……”

我掙紮有用嗎?

自打被綁進了這合歡殿,亦泠就知道自己叫天天不靈了。

何況她現在虛弱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哪兒有什麼力氣掙紮。

鈺安公主走近了,也發現了亦泠臉色不對勁。

她愣了一瞬,轉頭質問那幾個把亦泠綁來的太監。

“你們打她了?”

太監們立刻跪了下來。

“公主明鑒,小的哪兒敢啊!”

那就好。

想來是這個奸詐的女人又在裝了。

“你近日為何躲著本宮?”

鈺安公主不再管彆的,握著九節鞭,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亦泠身旁的案幾上,“說說吧,那日你與本宮約好共謀,竟是在騙本宮?”

“臣婦當然不敢……”

亦泠無奈地看著鈺安公主,“可公主您半夜將我綁了來,這不好交代吧?”

“謝夫人彆嚇唬我了。”

鈺安公主根本不在乎,低頭看著亦泠笑了笑,“你和謝衡之根本就是一夥的,那日的說辭都是騙本宮的,對不對?”

聽這話的意思,鈺安公主似乎不知道那玄天散是毒藥?

“公主,臣婦從頭至尾都是真心與您結盟的,可那日是您說玄天散有用,我費儘了心思去尋得,結果它卻是一味劇毒!”

亦泠說完,便強撐著精神,緊緊盯著鈺安公主。

眼前的人果然臉色驟變,半張著嘴巴許久說不出話,連眼睛也不眨。

若不是演技太好,便是當真不知情。

亦泠覺得鈺安公主顯然不是前者的料。

她心裡有了底,反倒冷靜多了。

“劇、劇毒?”

鈺安公主想到了什麼,手一鬆,九節鞭也落了地,“那謝衡之被你毒死了嗎?”

“……”

問的是什麼廢話。

“若非臣婦及時發現,謝衡之早已被那一味玄天散收了命去,您的準駙馬恐怕永不能見天日了。”

想到這個可能,鈺安公主雙唇也開始發白,似有些站不住,扶著案幾跌坐了下來。

“不、不可能。”她搖著頭,喃喃自語,“玄天散怎麼會是毒藥呢?那人分明說了是吐真藥。”

原來還有第三人在背後利用鈺安公主,這便說得通了。

但這人究竟是誰?

還想再接著問的時候,亦泠卻提不起一口氣。

她快撐不下去了。

眼皮重得像灌了鉛,渾身的知覺也越來越淺。

鈺安公主見狀,給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

宮女立刻端來了一杯參茶。

亦泠喝了下去,才勉強開口道:“公主,您是被小人利用了啊。他利用您的信任,借刀殺人。到時候若出了事,一切責任都在你我身上,那人卻乾乾淨淨,實在太歹毒了!”

鈺安公主還是不可置信:“他應當不是那種人……他向來率真坦誠,怎敢利用本宮……”

“率真坦誠的是公主您!事實就擺在眼前,不信您找人去外麵打聽打聽,那玄天散到底是什麼東西。”

亦泠被捆著雙手,還是往鈺安公主身旁湊了過去,“如此心思歹毒又深藏不露的人究竟是誰?”

鈺安公主看了亦泠一眼,猶豫不決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亦昀。”

亦泠:“………………”

“臣婦覺得其中必有什麼誤會,亦小公子應當也是受奸人所騙。”

思緒本就混亂的鈺安公主聽到亦泠這麼一說,更加窩火了。

都是些什麼東西,前言不搭後語的!

這女人一定是在耍她,這夫妻倆簡直是如出一轍的奸詐。

“你最好給本宮老實些,不要耍什麼陰謀詭計!”

“臣婦真的沒有。”

夜越來越深,亦泠喘氣也越發艱難,徹骨的寒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遍布了全身。

她抬眼看著鈺安公主,臉色蒼白。

“公主,你不如先讓我回去吧,把我關在這裡有什麼用呢?”

“不行!”

鈺安公主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抓了謝衡之的老婆,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但絕不會輕易放她回去。

“本宮就將你關在這裡又如何?本宮也要謝衡之嘗嘗心愛之人無故失蹤是個什麼滋味。”

亦泠垂著腦袋,用力吸了幾口氣才提上勁兒繼續說話。

“公主……你真覺得你關得住我嗎?等謝衡之來帶我走,和你主動放我走,就不是一回事了。”

“你威脅本宮?這裡可是本宮的合歡殿,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鈺安公主撿起地上的九節鞭,一鞭子甩在亦泠腿邊,“謝衡之他敢嗎?!”

亦泠想說這可不一定。

還沒來得及開口,一股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合歡殿的古錢菱花門,“砰”的一聲,被大力撞在側邊梁上,回響陣陣。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亦泠用儘最後的力氣,孱弱地抬起頭。

夜色如墨,合歡殿卻燈火輝煌。謝衡之獨身一人站在合歡殿門前,扁金玄袍在宮燈下光澤粼粼,還因著剛才踹開殿門的震動而輕微顫動著。

整個合歡殿寂靜了一瞬。

隨即,太監宮女們才驚呼著相繼而至。但他們不敢動手,隻能驚慌地圍在殿門之外。

鈺安公主則瞪大了雙眼,沒反應過來似的,眼睜睜看著謝衡之一步步踏進她的宮殿,走到了亦泠麵前。

他低頭,看見了綁在亦泠手上的繩子。

鈺安公主也在這個時候回了神,厲聲大喊著:“來人呐!給本宮抓住他們!”

侍衛拔刀,紛紛上前。

但謝衡之就在鈺安公主的大喊聲和侍衛們的刀光劍影中,有條不紊地解開亦泠手上的繩子。

瑩潔白皙的皓腕上,赫然兩道紅痕。

他神情未變,目光卻凝滯了片刻。

“疼嗎?”

此時亦泠已經兩眼昏花,耳邊的聲音忽近忽遠,隻有謝衡之這一句,仿佛是湊在她耳邊問的一般,雖平靜,卻如定心針。

亦泠知道自己沒事了,但也沒力氣和謝衡之說話。

她還耷拉著腦袋,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謝衡之什麼都沒說,徑直將她打橫抱起,轉身朝外走去。

鈺安公主何時受過如此大辱。

這裡可是後宮,若讓謝衡之來去自如了,天家威嚴何在!

“人呢!都給我拿下他!以刺客論處!快!給我拿下他們!”

侍衛們也知道當下情況緊急,可他們拿著刀擋在謝衡之麵前時,謝衡之仿佛沒看見他們,步伐不曾有一刻停頓,這些侍衛也隻能被他逼得步步後退。

鈺安公主見狀如此,簡直快要氣昏過去了。

她拿著鞭子打算自己動手時,謝衡之突然停下腳步,回過了頭。

亦泠在他懷中奄奄一息,看著就跟剛受了非人折磨似的。

明晃晃的燈光下,謝衡之的側臉凜若冰霜。

“公主今日折磨我妻,謝某必當如數奉還。”

鈺安公主:“?”

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