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娘樂道:“尋常農家手藝而已,哪有貴人你說的這麼好?”她熱情地給紀雲彤多舀了幾個餛飩,說是送她的,“你這孩子太瘦了,該多吃點。”
紀雲彤笑眯眯地道了謝,心裡也覺得自己是該多吃一點。
時人以瘦為美,她為了讓顧元奉出去有麵子,看到很多好吃的都忍著不吃。
現在想想,那個心裡眼裡隻有婚約的自己好像有點傻。
綠綺有些擔憂地看著紀雲彤。
紀雲彤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愉快地吃完了自己麵前那碗香噴噴的餛飩。
兩人吃飽喝足,起身正要往外走,忽見三個人從外往裡走。
全是熟人。
為首的是顧元奉,旁邊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周頌,另一個則是……前段時間紀雲彤去警告過的,顧元奉的紅顏知己姚玉盈。
姚玉盈今天也是一身男裝,看著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
兩撥人撞到一起,周頌先反應過來,用手肘撞了撞旁邊的顧元奉,樂道:“看看,你的小未婚妻追你追到這裡來了。”
顧元奉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冷眼看向對麵的紀雲彤。
紀雲彤懶得搭理他們。
既然顧元奉不想娶她,她也懶得管他和什麼人廝混在一起。
十幾年的羈絆一朝斬斷,紀雲彤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想象中那麼舍不得。
以前她覺得顧元奉出身好、長相好,人也還算聰明,就算缺點兒上進心也不是不能掰過來。現在想想,他生來就什麼都有,確實沒必要上進,她以前的做法的確很討嫌。
與其相看兩厭,還不如一彆兩寬。
隻不過要她給他們好臉色看,那也是純屬做夢。
紀雲彤冷笑看著眼前的兩男一女:“好狗不擋路。”
周頌氣道:“你——”
紀雲彤推開擋在門口的顧元奉,邁步走出餛飩鋪子。
外麵下起了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紀雲彤從小就很喜歡雪,這會兒全然忘了見到顧元奉他們的鬱悶,開心地和綠綺商量起來:“今晚吃鍋子。”
綠綺見紀雲彤沒有受顧元奉他們影響,馬上應和道:“回城後正好順路買點羊肉。”
主仆倆有商有量地上了馬車。
直至馬車碾著路上的薄雪走出一段路,已經在餛飩鋪子裡落座的顧元奉三人才聊起天來。
姚玉盈道:“紀姑娘好像還是在誤會我們,奉哥你真的和她說清楚了嗎?”
顧元奉道:“不用管她。”
周頌也哈哈笑道:“沒錯,不用管她,她回頭又自己黏過來了。她今天故意跟過來又朝奉哥擺冷臉,估計是想玩欲擒故縱讓奉哥哄她吧。”
顧元奉本來因為紀雲彤的態度有點不舒坦,聽了周頌的話後又覺得很有道理。
紀雲彤從小就是他甩不掉的麻煩精。
他這次是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去哄她的。
紀雲彤要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一定要當麵啐他們一口。
可惜紀雲彤聽不到。
她的馬車走出沒多遠就壞了。
趕車的還正好是個剛上路沒多久的新手,隻學過怎麼趕馬車,沒學過怎麼修。
紀雲彤嘀咕:“遇到晦氣東西就是這麼晦氣。”
她跳下馬車,正有些發愁該怎麼回城,就見有個背著書笈的年輕書生麵色猶豫地立在旁邊。
紀雲彤心中一動,主動過去和書生搭話:“你會修馬車嗎?”
年輕書生麵龐俊秀,眼神清正,隻是性格有些內斂。聽紀雲彤開了口,他才找了棵可以擋雪的樹把書笈放下,靦腆地說道:“我父親生前是個木匠,我跟著學過一點,一些簡單毛病應該能修。”
紀雲彤謝道:“那就麻煩你啦。”
哪怕是作少年郎打扮,紀雲彤也沒特意掩飾身上許多獨屬於少女的特質,她一開口便叫人聽出她是女孩兒。
年輕書生聽得麵上一紅,忙說道:“不用謝,我就是試試看。”
紀雲彤在旁看著年輕書生上前伸出手檢查馬車出了什麼故障,那雙手骨節分明,與尋常的文弱讀書人大不相同,一看就是頗有力量的類型。
對方明顯不是居心不良的登徒子,檢修起馬車來專心至極。
等他忙活完抬頭對上紀雲彤那滿含欣賞的目光,耳根不由又有些發燙,結結巴巴地說道:“問題不大,已經修好了。”
紀雲彤笑問:“不知公子家住何方?今兒我們得早些回城,等雪化了我再登門拜謝。”
年輕書生忙說不用。
紀雲彤再三追問,他才說自己在牛首村的塾館教書。
紀雲彤坐上馬車回城。
等走出一段路,綠綺才小聲問道:“姑娘,你真的要去登門道謝?”
紀雲彤道:“本來就打算臘月過來小住幾天,正好順路。”
綠綺猶豫:“可是……”
紀雲彤拿起本書懶洋洋地倚著車壁翻看起來,隨口答道:“彆想那麼多,我就是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顧元奉不是說她沒有朋友嗎?她覺得他說得挺對,她確實該多交幾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