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病弱的心上人,死在記憶中……(1 / 2)

循循 伊人睽睽 4288 字 8個月前

“呼——”

江鷺推開驛站氈簾,濃厚的雪粒子自他袖口肩頭飛出,浸了一室霜寒。

驛站中張羅客人的驛卒忙迎上:“客人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可有憑由為引……”

江鷺一行二人,一文一武。那文士青年略顯蒼白,聽得驛卒話,便彎腰取出出行憑證,向驛卒引出己方二人身份。驛卒看得“憑由”,肅然起敬,不禁將那戴著蓑笠的武者青年再次打量一番。

蓑笠遮擋江鷺所有容貌,他垂著眼,衣間落雪。飛拂的帽帶,擦過修長身板、細瘦腰身。

此間驛站往來皆貴客,驛卒看得江鷺的腰牌,自然更不敢得罪他。

驛卒引兩位客人於一樓喝茶、為二人安排夜宿客房。

驛卒悄然指指樓上,小聲:“江郎君便宜行事。隻有一樣——樓上有位尊貴女客,不便見人,還請江郎君莫要打擾。”

聞言,跟隨江鷺落座的文士青年段楓咳嗽著,朝樓上看了一眼。他隻看到屏風相擋,但更覺詫異:

江小郎君身份已足夠尊貴,驛卒卻說樓上女客更貴。誰家貴女會於雪日出行,又夜宿荒野……

不待段楓打探,他已聽到好友江鷺的聲音,清潤疏離,端方有致:“知道了。”

自始至終,江鷺戴著蓑笠端坐,手肘抵桌,不曾抬頭。

出門在外,紅塵多磨,他卻正如那些傳聞中修養得體的貴族郎君一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不可褻瀆。

小小驛站一樓中的人,皆若有若無、好奇地打量這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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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二樓屏風後,侍女玲瓏正在烹煮一壺熱茶。

玲瓏一邊烹茶,一邊垮著眉眼,十分不安地輕聲訴說近日之事:“娘子,此地絕非久留之地。我們既然已經拿到了東西,就應快快趕路,返回東京。夜長夢多,隻有回到殿下身邊,才得安全……”

她絮絮說了許久,伸長耳朵,聽到一句敷衍女聲:“被雪封於山路,未必見得更好。”

玲瓏嘟嘴。

她繼續忐忑勸說,半晌聽不到答複,便悄然轉目,偷覷主人:

束髻美人上衣下裙,臂挽輕帛,手持一狼毫,斜倚於素白屏風前。拓枝紅長裙蜿蜒曳地,美人眉目間蘊著一腔心不在焉。她聽不到侍女聲音,隻因全心於畫作。

素色屏風照著薑循眉目,灼灼明華。

玲瓏好奇娘子在畫什麼,不禁起身,提裙步前:

美人作畫總是賞心悅目的,隻是薑循的作畫,與他人略有些“差異”。

驛站驛卒為貴人安置了一張素麵屏風,阻擋下方一樓客人們的窺探;二樓的貴人,卻可以隱約窺見下方眾生,於屏風上作畫。

薑循正對著樓下新入座的那位年輕郎君,於屏風上勾勒此人風貌。

她畫得有趣:

從此屏風方向,她隻隱約窺得那郎君的身量。何況那人戴著蓑笠,她更不可能看清。但是玲瓏走到薑循身後,卻見娘子筆下,那郎君如此的“栩栩如生”——

細窄腰身,平整肩膀,飛揚拂帶,束袖錦袍。

郎君坐姿端正,身形又足夠清雅風流。除了身量,薑循還為畫作補上了眉眼:

纖長秀揚的清眉,瀲灩多情的墨目,山巒一樣的鼻梁,不點而紅的朱唇……

玲瓏觀察半晌:“娘子畫得不錯,隻是把人畫得太瘦了些。”

薑循淡聲:“清拔之美,你又怎懂?”

玲瓏:“腰倒勁些。”

薑循:“不然哪有氣力?”

她調子懶而漫,說得幾分粗糙,筆端輕輕擦過畫帛,頗有暗示。

侍女不禁紅了臉。

薑循繼續作畫,畫得過於生動而細致,玲瓏終是噗嗤笑出聲:“娘子這到底是怎麼畫的?若不是婢子知道這屏風看不到後方人,還以為娘子是對著真人在畫呢。”

薑循眉尾輕輕挑一下。

她是如此明豔佳人,眉梢那般一勾,便如烈烈火焰般,燃至眼底。然如此美人,眼底又一派漠寒荒蕪,生生讓人寒心。

不過,大約也正是穠麗相貌與冰雪氣質如此矛盾,才讓薑循更得東京貴族郎君們追捧吧。

可惜,美人已“名花有主”。

玲瓏想到此,略有憂心,小聲:“娘子把畫丟了吧。若殿下知道,對娘子不妥。”

薑循自鼻端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聲,調子沙啞、輕慢。

她盯著自己的畫作望了片刻,意興闌珊地收筆,托腮坐於桌邊,為自己斟一盞茶。

薑循一邊品呷,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侍女處理她的“大作”。

玲瓏將屏風折起,心中尋思著燒掉此屏風的妙法。可娘子畫得這麼好,玲瓏又心生不舍。

玲瓏如此忙碌時,不經意朝樓下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之前薑循作畫時正對著的那位蓑笠郎君。

此時又有客人自寒風中掀簾進屋,一重薄雪飛來,卷上那樓下蓑笠郎君的袍袖。

帛紗飛揚,露出江鷺微垂的半張臉:

清挺上揚的長眉,凜冽若山的高鼻,花瓣一樣的朱唇……

玲瓏震得一聲“嘶”:“娘子,他、他、他——”

他與你畫的怎麼一模一樣?!

玲瓏回頭驚愕看薑循,正好薑循也在托腮欣賞自己的畫作,不小心瞥到了下方的年輕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