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湯真好喝。”冬瓜燉的軟糯糯的,直接滑到喉嚨裡,又鮮又甜,像記憶裡奶奶做的。
沈玉蘭望著女兒小口地喝著湯,微微側了頭,心裡很不好受,說是筒骨冬瓜湯,也就兩三根五六公分長的筒骨,上麵的肉剔的乾乾淨淨,餘下的都是冬瓜。她是真的想不到,愛立會挨餓,不說愛立寄養在曾家的那幾年,就是從住到這院子裡以來,在衣食上一直都是最富足的孩子。
“一會跟媽去醫院裡好好檢查檢查,問問你李叔叔,這要怎麼補,才好的快!”
“媽,家裡最近緊得很,不費那錢了,我這病你還不知道嗎?這一碗湯喝下去,就好大半了,你放心吧!”
“下月開始,不要再往家裡寄錢了,愛立,媽不要了。”沈玉蘭說著,差點帶了哭腔。
她是顧念著兒子和兒媳,想著讓一步家裡和睦,她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長大,自己苦了大半輩子,就希望兩個孩子婚姻幸福,是以對兒媳貼補娘家的行為,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
萬想不到女兒會餓的得浮腫病。
她和女兒掙的錢,還全貼了不相乾的楊家村人,一開始是礙於兒媳婦的麵子,也不想讓兒子每天下礦還擔心著家裡的事兒,但是兒媳婦的口越張越大,要錢的花樣層出不窮。
要是她自己一個人苦點,沈玉蘭也就忍了。可是連累了她女兒,沈玉蘭此時對兒子和兒媳也生出了幾分遷怒。
“愛立,是媽媽不對,媽媽不該收你的錢。”沈玉蘭看著女兒的臉,心裡像被什麼揉碎了一樣,一紮一紮的疼,輕輕摸了下女兒的頭,“愛立,你想吃什麼,媽晚上給你做。”
“媽,不急,我請了三天病假,加上周末一天休,有四天時間呢!”愛立看到了媽媽紅著的眼睛,也沒有說勸慰的話,免得惹她掉眼淚。
“好,媽明天早上去菜市買肉,給你做紅燒肉吃。”
明明今天才穿過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紅燒肉,沈愛立頓覺口齒生津,好像真的餓了很久一樣,“媽,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你先去房裡睡一會,等吃午飯了,媽喊你!”浮腫病不僅是餓的,還有夜裡睡不好覺的原因。
沈愛立的房間很小,僅放了一張床,一張櫃子和一張書桌,收拾得很整潔,床上鋪著半舊的藍白格子床單,疊的四四方方的一床小薄被,書桌上麵擺著幾本書,《紅旗譜》《林海雪原》《青春之歌》《毛選》《創業史》第一部之類。
還有一盒明信片,最早的有1927年交通銀行的一套帆船圖紀念明信片,民國時期的很多寫著“愛立小兒”,落款是一個“曾”,署名“曾”的明信片一直到1948年就沒了,這應該是原主乾爸寄來的。
最近幾年的幾張應該是原主同學寄來的,其中還有一張是海邊的椰子樹,背後隻寫著沈愛立收,沒有落款人,不知道怎麼的,愛立就想到了今兒個遇到的樊多美來,猜測可能是樊鐸勻寄來的。
沈愛立折騰了好一會兒,有些犯困,合衣躺在床上,蓋了小薄被。
等她醒的時候,窗外暗幽幽的,外麵有鍋鏟翻炒的聲音,她好像聞到了米飯的香味,估摸也就睡了一小會兒。
沈玉蘭正在翻炒著雞蛋,看到愛立出來,笑道:“乖囡醒啦,一會就可以吃飯了,前頭方嫂子送了兩個西紅柿來。”
沈愛立想,她得浮腫病的事,大概整個家屬院都知道了。
確如沈愛立所想,下午李嬸子來送黃瓜,回去遇到了方嫂子,就說起愛立得了浮腫病,倆人都唏噓不已。李嬸子道:“愛立小時候多嬌啊,打扮得像個洋娃娃一樣,她剛來的時候,我記得玻璃珠子那麼大的珍珠就綴在她的鞋上。”
李嬸子是南華醫院的老家屬了,和沈家同一批住進來,方嫂子嫁過來才五六年,隻隱約聽過一點沈家的事,“不是說愛立爸爸也是醫生?”
李嬸子點頭,“是的呢,我也聽我家那口子說過,他三年前去京市開會,還遠遠地見過一次,不過和沈家二十多年沒來往了。”
方嫂子還想再問,李嬸家的小毛毛嚷著餓要吃飯。
西紅柿雞蛋翻炒幾下就能裝盤了,沈愛立問她媽道:“嫂子還沒回來嗎?”
“回來了,我剛說家裡沒鹽,她去買了。”
正說著,沈愛立就看到一個小團臉,細眉杏眼,身材瘦削,個兒中等的女人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罐子鹽,愛立知道,這就是原主的嫂子楊冬青了。
楊冬青一看到她,就笑道:“妹妹醒啦?”
“嫂子!”等人近了,沈愛立發現楊冬青的氣色很好,皮膚白皙,臉色紅潤,梳著兩根麻花辮,灰色的工裝有些寬鬆,看不出孕肚,她印象裡,應該有五個月了。
沈玉蘭接過鹽罐子,笑道:“洗洗手,可以吃飯了!”
一張鋪著半舊的藍色碎花桌布的小方桌上,放著一碗西紅柿雞蛋,三碗豆角燜飯,沈玉蘭將陶罐裡的筒骨冬瓜湯倒到一個空碗裡,然後端到了楊冬青跟前。
楊冬青忙道:“媽,愛立第一天回來,給愛立喝吧,她在廠裡想吃家裡的飯,都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