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蘭道:“我剛給她盛了一碗,這碗是你的。”
楊冬青也就沒推辭,小口喝了起來。
沈玉蘭由給愛立夾了一筷子雞蛋西紅柿,“今天就放了一點鹽,味淡,你嘗嘗看。”浮腫病要少吃鹽。
“謝謝媽,你也吃。”西紅柿的汁都炒了出來,焦黃的雞蛋沾了西紅柿的顏色,又好看又開胃。沈愛立覺得,她在家多待幾天,這浮腫病,怕是真的能好。
一旁楊冬青問道:“妹妹這回在家多待幾天了吧?你在廠裡培訓,好幾個月沒回來了。”
沈愛立正咬著豆角燜飯的鍋巴,沈玉蘭在鍋裡刷了一層油,結出來的鍋巴焦焦黃黃的,沈愛立咬了一小口就愛上了,頭也不抬地回道:“嗯,身體不舒服,在家多待幾天。”她臉腫得這麼明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讓媽給你好好補補。”話是這樣說,卻一句也沒說糧票和錢的事。
沈愛立應了一聲,給媽媽夾了一筷子雞蛋。
沈玉蘭不讚同地看了女兒一眼,“你自己吃,彆惦記著我。”轉頭對兒媳道:“你家舅舅明天動手術,曹醫生說手術後,走路會跛。”
楊冬青愣了一下,好像才反應過來婆婆說的是誰,“哦,那我明天中午回來看一下。”又道:“媽,我剛看茶幾上有好幾個大白兔奶糖,誰送來的啊?”大白兔奶糖要兩塊五一斤,就是沈家,不到過年,也是舍不得買的。
愛立才想起來,自己剛到家就把喜糖放茶幾上了,“是我同學樊鐸勻的姐姐給的喜糖,我剛在巷子口遇上了。”
“姓樊?是樊多美嗎?我們廠裡的小劉和她住一條巷子,聽說她要跟著對象去隨軍,她爸媽都不在了,有個爺爺好像在京市,但是和她姐弟不來往。”說到這裡,楊冬青試探著問道:“愛立,你和她弟弟還有聯係嗎?”
沈愛立不知怎麼的,就想到那張椰子樹和海的明信片,“很久沒聯係了。”
楊冬青這才有些惋惜地道:“我同事還想打聽一下,他家的房子租不租呢?”
沈愛立道:“應該不租吧,不然不是連家都沒有了?”
楊冬青顯然沒往這上麵想,畢竟現在這片區的租金不便宜呢,像自家這種,一個月都得十來塊錢,還是大家搶破了頭也未必能搶到的。
沈玉蘭沒摻和姑嫂倆的談話,一心想著給女兒提高營養,對兒媳道:“明天中午回來吃飯吧!我明天早上去排隊買點肉。”她前兩天剛好向同事借了一張八兩的肉票,現在每人每月八兩的豬肉供給,因著楊冬青懷孕,家裡的肉票每個月都不夠用。
“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沈愛立記憶裡這個年代買肉,早上三四點就要去排隊,還好現在是四月,夜裡還不算太冷。
“你這病就要吃好睡好,你明天在家好好睡一會,家裡還有一點玉米粉,媽明天早上給你烙玉米餅子吃。”女兒以前和她不怎麼親熱,這一次回家,卻黏糊的很,沈玉蘭心裡又高興又酸澀。
楊冬青看著婆婆和小姑子,沒有說話。
吃完飯,楊冬青主動幫忙去洗碗,沈玉蘭沒讓她著手,讓姑嫂倆人趕緊洗漱,早點去睡覺,沈愛立這身體最近虧空的厲害,易餓易困,也沒有推辭。
睡覺之前,還不忘和沈媽媽打招呼道:“媽媽,你明早去菜市要喊我一起啊!”
沈玉蘭一邊收拾家裡,一邊道:“好的好的,媽媽知道了,乖囡快去睡覺吧!”
沈愛立沾到枕頭就睡了,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個9歲的小姑娘和一個叔叔揮手告彆,翹起腳晃著鞋頭上的珠子,在日光裡,那顆珠子熠熠生輝。又夢到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男孩子和她在漢城的碼頭上分開,她騎著車回家,一邊騎,一邊唱歌,唱著唱著就哭了起來。
好像還見到一個同她長得一樣的姑娘,和她揮手告彆。
沈愛立醒來的時候,好像聽見自己在喊“愛立”,應該是半夜,天還黑著,她覺得有點口渴,拉了電燈去客廳倒水喝。
忽然發現茶幾上的奶糖不見了,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來,她中學時候書包裡經常有大白兔奶糖,有時候好像是媽媽給的,有時候好像忽然就多了出來。
忽然多出來的奶糖,是原主中學時期常煩惱的事情。
沈愛立拿著水杯的手,忽然有點發抖,她發現自己好像有了一部分原主的記憶!
靠在床上休息了一會,沈愛立倏然睜開了眼睛,確定關好了房門,整個人仰爬到了床底下,果然在床最中間那根最粗的橫木邊摸到了兩個小豁口,按一下,彈出了兩個小匣子。
一邊十六根,平平整整地躺在小匣子裡。
映著從窗戶裡透進來的月光,好像閃著一點流動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