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從蔌和宮回去,在路過禦花園時,邰諳窈驟然站住,這一路走得有點長,讓她意識到不對勁。
秋鳴不解地看著她:
“主子怎麼了?”
邰諳窈和她對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我入住合頤宮,是誰的安排?”
秋鳴一愣,立時意識到主子的言下之意。
邰諳窈會入宮全是因為良妃,按理說,她應當住進蔌和宮的偏殿才對,一來方便良妃照顧她,二來日後她一旦真的孕有皇嗣也好安排,偏偏她入住的是合頤宮,沒有一宮主位,距離蔌和宮還很遠,從合頤宮去往坤寧宮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到蔌和宮的路程卻是要翻倍。
秋鳴順著主子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邰諳窈沒讓她立刻回答,主仆二人沒有在禦花園停留,而是一路不停地回了合頤宮。
綏錦正在殿外盼著,瞧見主子身影,忙忙迎了上來,話音藏了點納悶:
“主子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常樂軒的蔣寶林早在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偏她家姑娘久久不回,叫她心底擔憂是不是途中遇到了什麼事。
聞言,秋鳴不由得抬頭看了主子一眼,若非主子提醒,她都沒有察覺到這件事的蹊蹺,那邊綏錦還在說午膳已經送到了,秋鳴衝主子服了服身,不著痕跡地退出去。
綏錦見狀,有點不解,但見主子神情如常,按捺住心底疑問,她扶著主子踏上台階:
“這宮中的人心思都巧得很,許多膳食都是奴婢沒見過的花樣。”
邰諳窈和她低聲笑:“你都沒見過,我應當也是沒見過的。”
綏錦努了努鼻子,不和她說笑,催著她趕緊用膳:“主子飯後再休息會兒,瞧這眼底的青色,脂粉都快蓋不住了,主子也不嫌累得慌。”
她和姑娘一同長大,彼此主仆情分有十餘年,說話間自然沒有那麼拘束和顧忌。
綏錦現在想起早時瞧見的主子身上的痕跡,都還覺得心疼呢。
邰諳窈也覺得渾身不爽利,兩條腿泛著難與人言的酸疼,她沒有反駁綏錦的話,等膳食撤下去後,順著綏錦的話回了內殿休息。
她昨夜未休息好,一沾到床鋪,眼皮子就止不住地往一起合。
與此同時,養心殿。
張德恭奉茶進來,殿內一片安靜,香爐中燃著熏香,冷淡靜謐的香味溢散在殿內,剛把茶杯放在禦案上,伏案處理政務的人忽然撂下筆,抬頭覷了他一眼:
“今日請安時如何?”
張德恭被問得一懵,請安?
請安能有什麼事?張德恭忽然想起昨日才入宮的儀美人,心底陡然了然,他低聲恭敬道:“今日請安沒什麼事,隻是良妃娘娘依舊臥病在床,儀美人在請安後,又去了一趟蔌和宮。”
時瑾初頭也沒抬,張德恭揣摩著皇上的意思,有點遲疑,難道是自己猜錯了?皇上不是想問儀美人?
想到儀美人,張德恭就不由得想起良妃娘娘,他心底不禁搖了搖頭。
良妃娘娘久病不起,某種程度上何嘗不是在對皇上不滿?
那位害得良妃娘娘丟了皇嗣,皇上顧著馮妃腹中的皇嗣不幫良妃娘娘討回公道,良妃娘娘不滿是理所當然,但誰叫這世上不論誰錯了,皇上都是不可能錯的。
再說,皇室慣來涼薄,已經失去的皇嗣總是不如還在的皇嗣重要的。
皇上能夠補償良妃娘娘,卻不會低聲下氣地去哄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的這個病,要是再拖著不痊愈,恐怕是要失去聖心了。
許久,殿內依舊平靜,在張德恭以為皇上不會再有吩咐了,正準備退下去時,時瑾初忽然偏頭看了一眼楹窗邊擺著的木槿花,他問:
“回去了麼?”
雖未指名道姓,但問的是誰不言而喻,張德恭立即回答:“已經回了。”
時瑾初輕頷首。
張德恭琢磨著皇上的意思,斟酌著問:“儀美人昨日才入宮,心底恐怕彷徨得厲害,皇上不如去聞樂苑陪陪儀美人?”
時瑾初掃了眼張德恭,沒順著他的話應下,而是好整以暇地問:
“今年新上貢的碧螺春還剩多少?”
張德恭是知道當初在蔌和宮中的一番對話的,仔細思忖後,才謹慎回答:“年初時,皇上給坤寧宮、重華宮,還有蔌和宮各賞了一包,其餘的都還在庫房中。”
時瑾初垂眼,語氣平淡:“都給她送去。”
他說得輕描淡寫,張德恭卻沒忍住地朝他看了一眼,掩住心底的訝然。
這碧螺春是貢茶,每年產量少,也就意味著分到後宮的量也少,每年也就那麼幾個妃嬪能得一點,皇上對儀美人倒是大方。
“其餘貢茶也都給她送點去。”
話落,時瑾初想起女子進宮探望良妃那日,連雙鞋都是不合腳的,他不由得輕眯了眯眼眸:“朕記得庫房中還有兩匹雲織錦緞和木淩鮫紗?”
張德恭了然皇上這話是何意,笑了聲:
“皇上記性真好。”
時瑾初懶得搭理他:“連同那匹蜀錦一起給她送去,其餘的你看著辦。”
張德恭心底腹誹,該賞的都賞了,他還有什麼看著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