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鳴塵的那張,居然也還留著麼?
那上麵應該寫的也是......
元窈望著那飄落的紙片,瞳孔猛縮。刹時,她的意識中出現大片大片的黑塊。
紙片薄薄,而其上的墨字沉沉——
原刓、原杳。
【滴!禍植入侵!宿主當前狀態:混沌!】
“杳杳!”
“元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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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靜謐,殿宇巍峨。
宿樾殿。
香香軟軟的鵝黃小團子趴在書案上呼聲呼氣,睡得正香。
“啪!”
她忽得從書案上一竄而起,懵懵捂住腦袋。
身旁,紫袍金冠的銀發少年曲指一棒槌輕敲在她的腦門,清冷的嗓音中透著無奈,“又在打瞌睡了。”
原刓說完,指尖輕動,耐心將術法再次演示一遍。
元窈愣愣抬起杏眸注視著他。
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眼聖潔如神殿高懸之畫,側顏被掌心微光襯亮,一塵不染。
元窈甩甩腦袋,眸中疑惑一閃而過。
她...又差點睡著了麼?
不過神階的治療術真的好難學呀。
元窈耷拉著腦袋,湊近少年挨著他坐著,揪住他的衣袖,嗡聲嗡氣,“哥哥。”
“嗯。”原刓輕應一聲,收起術法,低頭看她,“怎麼啦,無精打采的。”
“為什麼我們不能出宮去啊?”
尚且年幼的小月神抬起腦袋,真誠發問。
這月宮雖說華美,但除了他們倆,和隔壁那位極其偶爾會來交接事務的另一位神,一個活物都沒有。
冷冷清清的,無聊得緊。
從誕生起,她已經在此處關了十幾年了。
神明生長得實在是緩慢,元窈鬱悶地看著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又扭頭注視著身量高高的原刓。
也不知猴年馬月,她才能長到哥哥這麼高。
不過要長到他什麼高的話...元窈歪歪頭,鬆開揪著的衣袖,雙手扒著書案側頭看原刓,“哥哥在這裡,被關了很久麼?”
“是啊。”原刓提筆開始批閱公文。
“多久?”
他淡淡回答,“幾百年吧。”
嗷~
元窈一聲哀嚎,撲在眼前數不儘的功課作業之上,頓覺人生無望。
滿桌的功課鋪散開來,隻見其中,一本本書上正大刺刺標著:
《禍植囚禁攻略》《禍植消滅指南》《禍植品種大全》《禍植我是你爹》
還有書名更長一些的:
《三句話,讓禍植乖乖叫霸霸。》
《驚!白癡禍植,老子竟是你霸霸!》
《禍植看劍!霸霸來也!》
原刓歎息地挑出下方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對著元窈語重心長、一本正經地叮囑道:“不要杜撰教材。”
你看,前三本是前三位月神留下的,多麼具有教育意義和傳承價值。
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
元窈乖乖抱起自己泄憤寫的四本,啊不,三本書。
她抽出那本《禍植我是你爹》,懟到原刓臉前,“哥,這本是你寫的。”
原刓:......
本神被困在這鬼地方幾百年了有點怨氣不是很正常麼?
快收起來收起來!
紫袍金冠的少年咳嗽兩聲,清清嗓子,正襟危坐,展開公文繼續認真批閱。
嘿嘿。元窈樂嗬嗬收起書。
她坐回原刓身邊,小掌心泛起瑩瑩淨光,開始安靜練習治療術。
“哥哥。”小話癆忽又開口。
“乾嘛?”原刓捏筆落字,淡淡問道。
“如果用一種植株形容自己,你覺得是什麼呀?”
這問題原刓倒是從未想過。
他頓住筆沉思少頃,道:“韭菜吧。”
啊?
元窈掌心淨光一抖。
原刓掃她一眼,“你是小韭菜。”
少年說著,摁住書案上再過八百年也處理不完的公文,麻木道:“一茬一茬割不敗。”
“再加上隔壁那個大冤種,咱仨剛好組成一個韭菜冤種大聯盟。”
“對了,韭菜花的花語還是奉獻呢,你說巧不巧,特彆適合咱倆...”原刓滔滔不絕的話語霎時一嗡——元窈跳起來捂住了他的嘴。
“哥哥你彆說了,我害怕。”
小話癆的哥哥,是個要麼不開麥、一開麥就嘴巴毒毒的大話癆。
夜色沉沉。
元窈習術習得筋疲力儘,咚一聲困倒在書案之上。
原刓恍若無聞。
少頃,他處理完掌心的這本公文後鬆開筆,抬臂輕輕將她抱起,往她的吟光殿去。
殿前清鈴一動,少年將妹妹塞進被窩,攏好柔軟的被子,跪伏在床邊捏捏她的臉蛋。
“小倒黴蛋。”
為什麼要誕生在月宮。
遊吟劍浮掛在床幔旁,靜守著小主人,在夜色中發出碎碎的光亮。
原刓督了它一眼。
神明的名與字均為天定,和神劍一般,伴生而出。
他尤記得初見她的那日。
遠山之巔,圓月光芒大盛,兩枚淡金的文字靜懸於降世的繼位小月神身側。
“原、藥。”
他望著被窩裡那尚且年幼的小團子,嗓音滯啞。
這名字取得是什麼破玩意兒。
原刓,原是蒼生的一把刀。
原藥,原是蒼生的一味...藥麼?
思及此處,原刓眉間一冷,揮袖起身往吟光殿外走去。
他們不是先誕生,而後有用,最終犧牲。
是需要犧牲,因而有用,所以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