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躺在床上,感受著被子裡冰冷的溫度,扶玉還是沒辦法自己騙自己。
她確實看見了謝清霄。
那麼大個人站在那,還和她說了話,怎麼可能是假的。
但那又怎樣。
不想麵對。
將被子拉過頭頂,扶玉裝死片刻還是坐了起來。
顯而易見,謝清霄把她當成了夢裡的琴桑。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做這麼奇怪的夢,還這麼巧剛做完夢就看見謝清霄,但她並不覺得自己是琴桑。
她一個平平無奇的嵐州糕點鋪老板,既不能點石成金,也不會飛天遁地,怎麼可能是被燒成灰的綺霞元君??
等等。
綺霞……
她住的地方就叫綺霞胡同。
置辦這處宅子的時候,聽賃宅子的人說過,此處原先是某個神仙的廟宇,後來不知因何神像坍塌,人們也不敢再供奉,乾脆就連廟也拆掉,全都建了宅子鋪子。
倒也相安無事多年。
扶玉猛地坐起來,撩開帷幔就看見屏風後麵端坐的男人。
果然不是幻覺。
真的是謝清霄。
他不但沒走,還不請自入。
不得不說,哪怕在夢中做琴桑的時候,性子傲慢獨斷,很是看不起彆人,她也在心底不甘心地承認過,清霄劍尊當真是六界難得的美男子。
他確實與魔尊有七分相似,但出身仙界世家的嫡長子,自有一派與魔完全不同的沉靜開拓,似蒼山負雪,青蓮自嚴,毫無陰邪氣息,是那種非常中式的美男子。
這樣的他,哪怕是魔尊親至也不會輸了風姿。
當然了,在夢裡扶玉隻記得“她”覺得謝清霄美貌,不至於玷汙她的眼睛,尚可接受與他共度餘生,其實是看不清楚他究竟何種模樣的。
現下卻是能清清楚楚看到。
隻在門外當做幻覺那幾眼,扶玉就掃不開腦海中那張臉。
她不得不搬出自己那有名無實的亡夫,才算是將腦子清理乾淨。
真難為蘭荷,冤死這麼久,不但沒能等到她查清真相洗刷冤屈,還要替她清靜腦子。
扶玉深呼吸了一下,下了床一步步走到屏風之後。
想過蘭荷,再見到謝清霄很有衝擊性的美貌,她已經可以從容應對。
謝清霄坐在中堂的桌案邊,手中把玩著碟子裡的糕點。
那都是扶玉的私家配方,發家致富全靠這調配手藝,看劍尊似乎感興趣,她也找到了打破沉默的話題。
“這是荷花酥,是用糖粉、豬油和麵粉做的,餡料是海運回來的椰絲碾成的椰蓉,風味同現下常見的甜點很不一樣。”
……說這麼多做法乾什麼,神仙辟穀,說了也不會感興趣。但扶玉頓了頓,還是繼續道:“不止看著好看,吃起來味道也好,不嫌棄的話,可以嘗嘗。”
謝清霄聞言,非但沒有品嘗,還將荷花酥輕輕丟回了碟子裡。
明明力氣不大,但也不知是不是點心做得太酥了,這麼一丟就四分五裂。
扶玉禁不住哆嗦一下。
完了,又想起夢裡被燒成灰時自己七零八碎的模樣了。
說到這個還真是奇怪,她做夢記得琴桑和自己生成一張臉,那真實的總不會也長得一樣吧??
也不是她妄自菲薄,琴桑可是仙女啊,長得總不會和她一個凡人一樣吧?
觸及謝清霄投來的視線,扶玉也沒心思再想這些了。
很難有人在對著這樣一雙眼睛的時候,思考的事情與他無關。
謝清霄有一雙丹鳳眼。眼瞳黑灰色,下眼瞼比常人要紅,淩厲劍氣在眼尾凝結出銀色劍紋。
他自上朝下的眼神,如他的無量劍刃,薄若蟬翼,輕如無物,卻攝人心魄。
對於扶玉的話,他給出的回應是:“凡塵汙穢,用進食五穀的方式吸收力量,濁氣自生,低等淺薄,無趣。”
………………
扶玉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她是不是還得感謝一下清霄劍尊,居然沒有無視她的話直接動手?
但這話也太拉仇恨了一點!
你又有點什麼高等的方式和趣味??
——他好像還真的有。
神仙了不起嗎!
什麼屎……
冰冷的視線投射過來,扶玉突然額頭生汗。
糟糕,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還好隻有最後一句。
扶玉硬生生扭轉自己的語氣,笑吟吟地說了句:“史!真是史無前例,發人深省的觀點啊!”
謝清霄並未理會她的虛與委蛇。
他緩緩起身,握劍一步步朝她走來,他們之間距離本就不遠,屋子也不算大,很快就到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