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文痞夫妻二人恐慌的巫婆點點大名季芳菲。為什麼會叫點點呢?其實這是“十三點”的簡稱,當然她本人對此一無所知。突然有一天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獲得了一個聽上去也不那麼討人嫌的綽號,大部分人都選擇接受,巫婆也不例外。於是對著熟人,她都習慣自稱點點了。
此刻,在上海南站的大廳裡就出現了這麼一個女人,大部分從她身邊走過的人都不能忽略她的存在。身高170,一身米色登山裝,靠坐在一架幾乎有她一般高的大紅色行李箱上,一頭半長不短一看就知道沒打理過的頭發,長相談不上好看,也談不上難看,普通。唯一不普通的是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氣勢,社會上混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認死理的。
大家都知道,女人最好不要認死理。特彆是麵對感情問題。
季巫婆這趟回來是有著多重原因的。
首先,季爸爸要求女兒從西藏那個相對於上海來說非常偏遠的地方回來,不要再耍小性子玩支教了。女兒老大不小了,該嫁人了。難道嫁個西藏同胞?季爸爸暫時沒有這個打算。文化交流是個大問題啊。
其次,季巫婆本身也打算退出那裡的支教事業了。一方麵年紀大了,身體上吃不消。另一方麵,也是主要的方麵,她本身在那裡混不下去了。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不要以為西藏空氣清新,天空瓦藍,就可以避開這一點。藏族同胞說了,你們漢人心眼最多。這兩年支教事業搞紅火了,不少單位都允諾去支教滿一年兩年回來會獲得保職、提乾,加薪等等好處。去祖國邊疆出趟長差,換來的可是一輩子的光明前途。大城市們的漢人老師紛紛心思活絡起來,反正年輕,吃點苦有什麼。更何況在那裡隻有乾得更輕鬆。誰來聽你課?誰來管你質量?誰來管你家長滿意度問卷調查?除了物質上麵苦一點,去西藏這些地方支教,簡直就是放趟旅遊長假。去的漢人多了,季巫婆的弱勢就顯示出來的:不善於審時度勢。她是個直腸子,很多年前就是,看到什麼不滿意的都要說出來的。要不也不會獲得“點點”這個稱號。今年初當那個支教事跡報告會再度巡演到她所在的那個學區,她又被迫僵坐了兩個小時洗耳恭聽那位老師聲情並茂的演講的時候,她忍不住說了一句:裝腔作勢。其實本來也沒什麼,問題是,她那句不大聲也不小聲的評論傳到了來視察的專家耳朵裡。更加不巧的是,那個專家是個上海人,還是個第一次聽這報告的,很容易被感動的老頭子。再加上她平日裡獨來獨往,也沒什麼交好的朋友,說得上話的相熟的領導,於是她就乾脆利落地整理行李回來了。
其實還是有最後一重原因的。這個看上去很淩厲的女人仰頭看著南站的玻璃穹頂,沒人知道,她其實想到了很多年前有個笑起來像貓一樣的男孩子,很不當一回事但是又很鄭重地說:反正我不會結婚的,等你哪天想結婚了,就來找我吧。
沈賀,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