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州城3 身子沉的可怕(2 / 2)

伏明夏:“你這麼善良,會被宋叔叔騙光的。”

宋崖便是岐黃門主,是少見的醫修,能起死回生。

“活死人,肉白骨”這句話,在他這兒可不是誇張。

除了他,天下恐怕沒人能給段南慍再續上筋脈,補全神魂,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當時宋崖還奇怪,這段南慍身上的傷,傷及根本靈體,那神魂都快被人戳成篩子了,也不知是得罪了什麼人。

不過,其中似乎有些痕跡,是伏羲山的禁術才能戳出來的……

但掌門不許他追查,他便當做沒看見。

宋崖哪裡都好,就是太“窮”了,買各種天材地寶,靈丹妙藥原材料,哪怕有山門經費,也遠遠不夠,每隻路過他岐黃門門口的仙鶴,都得被他拔掉幾根靈羽才能走。

他還專門叮囑伏明夏:“這是宋叔的四十萬中品靈石,你要幫我盯好了,他要是死了,我血虧。”

伏明夏:“哪有四十萬靈石?”

宋崖一指遠處那滿臉無辜的人,“段南慍,就是行走的四十萬。”

**

段南慍是惡念化形,殺念,惡念,怨念是他的本質,原本不至被惡念控製,可他傷重至此,一切崩散會從頭開始,便總有遏製不住的時候。

往日裡,他是要殺便殺,法外狂徒,但在伏羲山,卻沒那麼自由。

那日他用門裡每月慣例發給內門弟子的低階靈石為餌,騙了個無賴又人緣不好的外門修士到了後山。

那人得了他的靈石,還以為自己博取同情之術有用,貪婪地問他,下個月的靈石月例能不能也送他。

“你也知道,我距離開明堂就剩一步,你連靈光都未開,根本用不上這個,這要不下個月——”

段南慍的身影隱在月色下,看不清麵容,這副身子薄弱,平日裡受不了寒,因此披了件厚裘。

那人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聽見他的聲音。

段南慍:“好啊。”

撕碎眼前的活物,讓殺意散了,讓惡念衝破夜色,而不是在他的胸中瘋狂絞殺。

修士狂喜,殊不知自己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真是個傻……不,你真是個好人!”

殺……

“段南慍!”

清澈悅耳的女聲從身後響起,他的手被什麼軟嫩而溫暖的碰了一下,是她的手。

“你在這兒做什麼?”

他轉頭看向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少女。

伏明夏。

她身上有曬過的日光的味道,暖而香,驅散了些他日夜都擺脫不了的,某種來自神魂深處的刺骨寒意。

用宋崖的話來說,能不冷嗎?彆的修士神魂越養越潤,隻有他的全是斑駁孔洞,破破爛爛還四處漏風。

可這暖意隻支持了片刻,

因為她鬆開了他的手,轉頭去看那貪婪地低頭數靈石的人,隨後皺眉道:“是你?這不是段南慍的月例袋子嗎?怎麼在你手裡?”

這人她認識,外門有名的無賴,伏羲山勢力龐大,又是正道第一仙門,門下弟子不少,分內外門,那外門更是什麼人都有,這人就是其中一個,坑蒙拐騙的事做了不少,連她都有所耳聞。

“哎!這可是他自己送我的!送出的靈石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無賴修士將靈石收回袋子裡,往後一退。

伏明夏回頭看他,想問問怎麼回事,可瞬間便被段南慍那時的模樣嚇到。

月色下,少年原本淡漠的眸色變得血紅,身形佝著,像是身上那件衣裘都能將其壓折他。

緊抿的唇薄而白,平添幾分淒美,眉頭低蹙,像是忍著極大的痛苦。

段南慍啞了聲:“是我送他的,他無靈石還債,說被債主打了好幾鞭……你……”

你……

伏明夏……

殺……

他忍著胸膛裡翻滾的惡念,再也說不出後麵的話,滿腦子都是要不把她殺了也行。

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

不行。

她是伏羲掌門之女,和旁側這賴皮修士不同,此刻將她殺了,勢必會被追查誅殺到底,他還未重開靈光,是禁不住追殺的。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她是掌門之女,還是因為她是他將死之時,抬眼於這人間瞧見的……

第一個坐在暖日晴光裡的人。

那賴皮怕他反悔,忙不迭跑了,伏明夏怕身後這人真當場厥過去了,也沒追,轉頭問段南慍,“該不會是……舊疾發作了?”

她可是答應了宋叔叔要看著他,免得他死了還不了債的,這樣子不會真是要死了吧?

宋叔不是說治的差不多了嗎?

誰知眼前的人一句話都不說,身體卻顫抖起來,明明是高瘦的個頭,平日裡連她看他都要仰著頭,此刻卻蜷縮在厚實的外裘中,一副頗可憐的樣子。

段南慍垂首微.喘。

她還湊近去看。

他雙目緊閉,抖得像是秋風裡半死不活的枯葉,全靠一口氣掛在樹梢上。

說不了,一開口就要殺。

伏明夏連忙扶住他,扶住了宋叔叔叮囑了她千萬遍,要好好保護的“四十萬高階靈石”。

剛接手時,隻覺得他身子沉的可怕,明明原本虛浮的很。

但轉念一想,四十萬高階靈石,沉點也很合理。

她叫了數遍未有回應,才發覺段南慍暈了過去。

強行壓下絞殺之念,被惡念衝撞重傷,那一刻,他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傷痕累累的神魂,再次瀕臨潰散。

**

“九天劫雷為伏羲五大禁術之首,金丹修士觸之湮滅,靈寂之境聞之潰逃,哪怕是元嬰,也撐不過五道天雷,如今九道落下,我不信砸不碎這魔頭的惡骨!”

“怎麼可能,他已中了萬佛寺的千佛咒,又被昆侖上萬種奇毒噬體,還能承下五雷而不跪??”

“七雷山崩,他還活著……”

“九雷滅頂,不,不可能……!!”

南瘴海暴雨砸下,駭浪滔天,

有人在風雨中喊——

“繼續!碾碎他的筋骨,吞噬他的血肉,撕裂他的神魂,用那件昆侖天階至寶,我不信這樣還殺不了他!”

那血海雷閃中有一人,衣袍碎裂,滿身傷痕,麵目全非,卻依然活著。

他竟還在笑,“你們最好能……”

“殺了我。”

否則……

否則……

我會回來,殺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