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州城6 滿地狼藉,一片混亂(2 / 2)

旁邊的李為意打了個冷顫。

惹塵:“阿彌陀佛,秦施主,你殺念太重。”

秦驚寒給惹塵腦袋就是一下:“小屁孩彆裝。”

惹塵氣的瞪著他,但也沒動手,他雖然年齡小,但明白自己築基,對方返源,差了一個大境界,動手自己吃虧的道理。

幾人到了城主府附近,已是瓢潑大雨,城內不設宵禁,儘管如此,到了此刻,不少攤店也紛紛被迫關門。

雨幕中有人哭喊,守夜的官差拖著人往遠處去,李為意聽見響動,一眼看去卻隻見到模糊影子,不知發生了何事。

*

尋常人從老祖境內出來,無論成績如何,總要在床上躺個數月,用天材地寶靈石蘊養著,也不可輕易動用靈力,如此才能恢複如常。

而段南慍從老祖境出來那日,伏明夏回山了。

床榻上的少年翻開竹窗,聽見外麵人來人往。

“什麼妖物竟能讓他傷重至此?!”

是宋崖的聲音,“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有弟子回答:“說是惡魘觀的鬼女,先前已有一位師兄死在對方手中,沒想到差點連秦師兄也……”

“少年逞強,不知命隻有一條!他不想活,可還帶著明夏一起呢!這也不動動腦子?既碰上了返源魔修,該向師門求援才對,對了,伏明夏那丫頭呢?!”

“師,師姐?好像沒什麼傷,她說讓我等先送秦師兄過來,自己要回一趟竹林居……”

“沒什麼傷?!秦驚寒手腳都被人腐蝕穿了,更不要說神魂受到魔氣侵蝕有多麻煩,這小子都落得如此結果,她又能好到哪兒去?”

宋崖氣的不行的聲音又響起,“你去竹林居把她叫來!魔修之傷,怎能小看?”

“是是,師叔莫急,我這就去。”

原本在屋裡躺著蘊養的段南慍驀的起來,披了件素白外衣,從側門便出了岐黃門,直奔竹林居。

竹林居是掌門為女兒所設靈居,山靈水秀,外圍種著靈竹,常年靈力充沛,他行的快,甚至用上了修行之力,比宋崖叫的弟子快上數倍,也因此,原本就滿是傷痕虛弱不堪的神魂也開始撕裂。

換做旁人早就疼的叫出聲來,段南慍卻彷佛毫無知覺。

到了竹林裡,沒走幾步,正好碰見她。

少女換了身淺色的衣裳,薄唇微白,看著如常,但以築基境對返源境,還是手段惡毒狡猾的鬼女,又怎會如常。

伏明夏見他來了,先是一愣,隨後又道:“我正要去找你,倒是巧了。”

“恭喜師姐斬殺魔修,為民除害,又添一筆功績。”段南慍笑,眼裡卻看不見笑意。

伏明夏覺得怪異,這話彆人說還正常,可段南慍,總不會真是為了來恭賀她吧?

但她也知道前幾日該是他發作的日子,“你的病還好?”

他悶悶笑了幾聲,清俊的臉上笑意更甚,“師姐前幾日下山,我以為早是忘了這件事。”

伏明夏想了想:“有宋叔叔在,應當沒什麼問題。”

他緩步靠近她,眼尾發紅,和他往日裡泡在藥湯裡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仿佛是要將什麼撕碎,然後吞吃入腹。

可下一刻,那眼神又變了。

變得無辜柔和,還有些可憐,

“師姐,”

那時,他們還未成同輩,伏羲山的規矩,沒有師承,以境界論輩分。

少年臉色蒼白,像是被拋棄的小狗,他啞著聲問,“因為有宋門主在,我的病,往後你就不管了嗎?”

伏明夏想起宋叔叔沉甸甸的四十萬囑托:“自是不會,若是你下月開靈光,明年此時也要進老祖境,屆時我給你申請點師門最低補助,再多攢幾塊靈石恢複身體。”

她沒想到他已經去過了。

伏明夏又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這次下山,去的恰巧是廣陵府徵州。”

少女低頭,取出一個精致的紅木雕花小盒,“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

小盒打開,內外三層,外層是冰,內層數顆糖霜山楂擺的整齊,果體豔麗,糖霜似雪。

修士返源便可以辟穀,不需依靠凡間食物生存,雖然有些還貪口腹之欲,但在伏羲山上,彆說糖霜,連山楂都無,這凡間隨處可見的甜食,想要吃上一口,還真不容易。

伏明夏笑道:“沒想到吧?”

她不眠不休一天兩夜,斬了鬼女便一刻不停禦風回來,也未隨著秦驚寒去岐黃門看傷,就是要這最鮮的糖霜山楂送過去。

這麼長的時間,冰塊也未曾融化,不是人間奇跡,是因她用修行之力護著。

“嘗嘗,是不是家鄉的味道?”

雨打竹林,風過淅瀝。

少女抬頭看著他,眸若秋水,眼似星辰,期待著他給出的反饋。

剛才還笑著的人兀的不笑了。

他隻是隨口說的。

廣陵府徵州人。

——喜甜食,卻因滅門之仇,追殺之恨,流浪人間,連口普通的家鄉小食都再也吃不到。

這是某日彆人問到時,隨口胡謅的。

他孤零零生在這天地間,修士要殺他,妖魔要奪他,他見慣了虛情假意,也擅長偽裝欺騙。

他沒有名字,沒有慘死的“全家”,更沒有家鄉,自然也不知道什麼是家鄉的味道。

人人喊打喊殺的化形惡念,修士憎惡懼怕的魔頭,從沒吃過這類裹了糖霜的紅果。

見他未有動作,她欲收回紅盒,順口問了句:“不喜歡?”

少年忽然伸手,拿了一顆抿進嘴裡。

糖霜混著酸味在唇齒間化開。

他忽然退了幾步,定定的看著她,眼裡是沒人能看懂的情緒。

少女問:“味道怎麼樣。”

他說:“太酸了。”

“怎麼會呢?阿婆說是甜的。”

她也嘗了一顆:“你不會味覺出問題了吧……對了。”

伏明夏想起來點什麼,補充道:“你剛吃了一個,收費三塊下品靈石。”

段南慍:“恩?”

這東西哪有這麼貴?

“彆裝傻,天下沒有白吃的甜食。”

“……窮。”

“記你賬上。”

段南慍歎氣看她:“我隨口說的。”

原來真有人會當了真。

伏明夏以為他說的是山楂,苦口婆心教育他:“賴賬是不可取的。”

段南慍又問:“我的道心是報仇,他們的道心是飛升,你的道心是什麼?”

伏明夏:“降妖除魔,護佑蒼生。”

少年的聲音夾雜著雨聲:“除魔麼?”

“是,除魔。”

墟州夜雨傾盆。

老人白發蒼蒼,淚水和雨水劃過溝壑縱橫的臉,因為被驅趕時在雨地裡摔了太多次,以至於渾身泥濘不堪,衣物破爛。

她一步一叩首的拜回來:“求仙人救我兒一命!”

老婦的聲音沙啞,嗓子已經快喊壞了,可她依然五體投地朝著城主府的方向跪拜而來,隻因為這是她認知中,自己能行的最大之禮。

“和你說了,仙人不在!再說了,城主府被妖魔滅門,此事才是頭等大事,你一個瘋婆子,少來這兒胡言亂語。”

那官差不滿,三番五次驅趕她:“若是耽誤了貴人的事,你擔當的起嗎?”

“就你那窮鬼兒子,又無功名在身,這點破事還敢來打擾仙人?”

“說多少次,你來這兒沒用!即便是跪幾日幾夜也是徒勞無功,若是有事,去官府報案!”

可那老婦依然一步一跪地回來了。

“求仙人!”

“慈悲!”

“求仙人!”

“救救我兒!”

頭頂的雨突然消失了,旁邊試圖驅逐她的官差也被攔下,老婦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

“阿婆,先起來。”

她說:“我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