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陸嶼然來歸墟了?(2 / 2)

溫禾安愣了一下。

她有鄰居,而且是個好心鄰居。

溫禾安第一次發現家附近突兀出現小零食,吃食之類的東西時,是不敢留,也不敢吃的——落到這個境地了,還不小心點,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後麵發現,自己這個鄰居可能就是典型的熱心腸,小膽子。可能是關於她的傳言多而離譜,所以他們也不敢露麵,不敢交談,隻做些默默無聞的善舉。

溫禾安折回去,把手裡的餅和團放到屋裡,想,今天要是賣得還不錯的話,她就帶個糖葫蘆回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家好像有個小孩。

歸墟東西邊都有集市,離得更近一點的是西市,但溫禾安卻繞道遠行,去了東邊,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她不是第一次在集市上賣貨了,隻潦草地將布往地上一鋪,東西擺上,有喜歡的就談價,磨價,整個過程很是簡單速度。

溫禾安自己捏了個泥麵具,往臉上一擺,很有故弄玄虛的唬人氣勢,加之歸墟魚龍混雜,眾人都心有顧忌,怕踢到鐵板,所以並沒有人來找事。

裝藥的瓶子很快賣出去了。

比預想的多了半顆靈石。

至於香囊和玉佩,因為價格夠低,也很快被人買走。

早早收攤,溫禾安轉道去吃了碗肉餅湯,買了根糖葫蘆,又去昨日那家醫館提了幾副藥。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卻沒著急回家,反而悄悄遁入後山,踏著條泥濘小路,到了歸墟邊上。

歸墟臨海的地方四麵八方都有結界,那結界隻擋海,不擋人。

今天天氣不好,狂風呼嘯,海浪掀天,溫禾安見到黑沉沉的浪一陣接一陣掀上來,越來越高,最後怒卷成噬人的漩渦,完全將整個結界包裹住,歸墟也在此時陷入渾然的黑暗中。

一種震懾心靈的危險漫然爬上溫禾安的心頭。

她在結界內,不擔心自己被海水吞沒,此時皺著眉打量結界外的駭人畫麵,越看,心裡就越煩悶。

歸墟外是溺海的一道分支,位置十分特彆。

溫禾安的諸多仇敵想殺她而後快,可都不曾親自前來,才讓她利用各種拙劣的陣法和計策脫身,活到今日,也都歸咎於這份特彆。

而今九州被溺海以“十”字形狀分為四塊廣袤的地域,歸墟隻是其中極小的一塊,居於西南一隅,和四地相比,宛如滄海一粟,可特殊便特殊在,這裡有一道溺海分支,它則被完全包裹進去。

眾所周知,溺海之內危機四伏,波瀾湧動的海麵下,光怪陸離之事頻發。它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一旦闖入,十人九亡,甚至不乏許多開啟了第八感,乃至跨入九境的強者喪生其中。

總之,隻要進了溺海,甭管身份貴賤,天賦高低,一切手段都不頂用,這時候能不能活著,隻看一樣。

——你的運氣夠不夠。

不到萬不得已,誰敢去賭這個?

唯有一些被追殺纏身,退一步便是死路的,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咬咬牙,心一橫,會跳進溺海涉水進入歸墟。其中九成九都會死在海裡,唯有極少數的人,能僥幸覓得生機。

但也從此和外界失去了聯係。

因為歸墟沒有陰官,沒有陰官擺渡,誰也彆想安然無恙從溺海出去,除非還想再試一試自己的運氣。

當世許多世家都與陰官薑氏達成長期合作,支付巨額擺渡金,以便出入溺海,溫禾安當日就是被溫家仙衛和一個小陰官押進歸墟的。

誠然,沒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外麵的人是不方便進來。

可裡麵的人更不好出去。

如今整個九州都知道溫禾安被困在歸墟,她多待一日,便多一日的風險,時間越長越危險。要命的是,經曆前後三次截殺,她手中的底牌已經用完,再來一次,她真的隻能跳進溺海和人拚運氣了。

可親眼目睹結界外溺海掀天掀地的真實模樣。

溫禾安捏著糖葫蘆的木簽子轉了圈,深深吸一口氣。

倒黴成這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身上還有“運氣”這種東西。

就說句最現實的,她如今修為被封,又不通水性,就算在溺海裡一路暢通,她該怎麼用這幅身軀淌過一片海?

更遑論她身上還有傷。

溫禾安抿著唇,眼底明明暗暗,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慢慢朝著來時的方向回去了。

溺海裡不安穩,現在才未時末,歸墟的天就已經黑透了。

回家路上,溫禾安時不時用手敲敲臉上的泥麵具,發出邦邦的沉悶聲響,沿途隨意一瞥,發現各家各戶都亮起了燈,因為彼此間頗有間距,從高處看,就像用一根歪扭扭的線穿起來的發光珠子。

溫禾安走下山坡,才準備推開自己的土籬笆院子,倏然,停下了一切動作。

她屏住呼吸,靜立在原地,乾裂的泥麵具下,乾乾淨淨一張臉斂去所有神色,轉變為臨危不懼的機警與冷靜,眼神乍見清冷,烏黑瞳孔裡像鋪開一層薄薄浮冰。

她沒了修為,不再有百米內外毫厘皆知的五感,但她天生對自己的地盤分外留意,此時往東南角一看便知,這間院子進過外人了。

地麵上腳印有兩三道交疊,落腳都不重,依稀能辨出不同。

這是外來者沒有打算刻意遮掩的意思。

現在跑嗎?

來不及了。

人已經堂而皇之進了屋,歸墟總共巴掌大的地方,她卯足了勁跑,能跑到哪去?她難道不要這個“家”了?她能去哪裡?誰會收留她?

溫禾安又在風口站了一會,看裡頭仍沒有動靜,也不見伏殺之兆,一截指腹當即不著聲色摁住袖口,無意識摩挲幾下,心中多少有些懊惱。

若是早知變化來得如此之快,今日在溺海邊,她就應該冒險早做準備,也不至於現在如此被動。

屋裡人遲遲不見行動,這意思很明確了,不是高高在上到想要索取親自將喉管送上門的乖順獵物,便是以這樣不容置喙卻不斷施加壓迫的手段,想與她展開一場和談。

極其高調的上位者姿態。

從前,溫禾安也做過這樣的惡人,擺過這樣的姿態,不曾想今日輪到自己,還當真是,因果報應,風水輪流轉。

溫禾安眼睫抖動,睫毛根部很快掛上霧珠,她不動聲色,將所有能用得上的東西全部藏在右邊袖口裡,還有一排銀針,彆在腰際,必要時一扭身,就能順勢而發,取人要害。

做完這一切,她順勢推門而入。

沉重的木門掛在土籬笆牆邊,稍微施加一點力道就嘎嘎吱吱作響,聲音尖銳高昂得像在即興奏一首曲子。

溫禾安滿懷警惕,渾身豎起刺,誰知一抬眸,隻見自家院子裡點了兩捧燭火,唯一的一間小屋門半遮半掩,裡頭也曳動流淌著亮光,一道身影透過破敗的窗,若有似無地映出一點。

院門裡,守著三名白衣畫仙。

他們長身玉立,滿披皎光,袖子長得像滿溢的雲,直直垂到地麵上來,日月星辰的虛影便以這樣的姿態圍在幾人的袖片上打轉。

畫仙。

北冥巫山的人?

幾名畫仙在見到溫禾安後,均無聲稽首,眉目肅靜,以表尊重。

其中兩個,還越看越眼熟。

饒是溫禾安在踏進這扇門前,腦子裡已經閃過數百數千種敵家尋仇的畫麵,但在見到這一幕時,腦袋裡也罕見的一懵,覺得自己好像一步踏進太虛幻境中,動作多少有些遲疑了。

什麼意思。

這是,

陸嶼然來歸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