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井邊打水細細洗過手,轉身快步進廚房端出了一盤玉米餅,並一大碗雞湯,盛湯的碗是那種灰撲撲的粗陶,看著和街邊一文錢兩個的便宜貨沒區彆。
滕幼可假裝看不到陶碗周身四溢的寶光,也喝不出雞湯裡蘊含的濃鬱靈氣,美滋滋由長姐一口一口喂到小肚子發撐,這才害羞道謝。
“長姐真好。”我宣布,不管你是不是未來的正道之光,你都是我的養老之光,愛你麼麼噠!
滕風輕目光欣慰,端著空掉的碗盤去院子裡洗刷,肩膀上縱使壓了一座名為“家破人亡”的大山,讓她時刻不敢鬆懈,隻要看到本該死去卻奇跡般蘇醒的妹妹,她就能短暫地獲得一絲喘息之機。
至少全家人都還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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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滕幼可扒著窗縫往外看,她視力極佳,能清楚看到她那溫婉老實的長姐刷完碗,又將指甲縫裡殘留的血跡一點一點扣掉。
她臉上帶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係統嘖嘖,「宿主,那不是早晨的雞血,她出去一趟回來才有的,根據我當年遇到你的慘痛經曆,你這長姐看起來可不像什麼善茬兒。」
滕幼可:嗬,你又皮癢。
她回憶起長姐好幾次看二哥的複雜表情,是那種普通姐弟間不該有的、親情版的“愛恨交織”,一張小嘴緩緩長成O型。
“不會吧不會吧,我長姐該不會是重生的?難怪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那她肯定知道,自己最後被孿生弟弟給刀了!”
「我作證,她早晨在院子裡磨刀時,眼睛一直看著你二哥睡那屋,哇~」
一人一統都覺得,這件事要大條。
“還不知道試圖借我命的外敵藏在哪裡,家中又埋了顆定時炸.彈,內憂外患全了,養個老可真難呐。”
滕幼可一氣之下,扭頭又睡過去,躺平雖然可恥但有用,沒什麼是睡一覺不能解決的,沒解決大不了她一直睡。
這一覺睡得很離奇,她夢到作息陰間、晝夜顛倒的娘起床後,用彩紙隨手紮了一對童男童女,給她穿衣梳頭,端茶送飯。
等吃飽喝足,趕上長姐從地裡回來做晚食,她急忙咳嗽一聲,童男童女立刻放下手裡的活兒,輕飄飄倒在地上。
聽到咳嗽聲睜眼,剛好看到紙人放下東西倒地的滕幼可:“……”
不是夢。
閻神婆見長女進門直奔廚房,根本沒往這邊看,大大呼口氣,將熱茶一口乾了,走出門和大女兒揮手打招呼。
“風輕回來啦,鎮上宋老爺家定了倆紙人,說是他家這兩天頻繁有人失足落水,還死了個長工,怕是河神有所求,娘這就去送貨,晚食不用等我,你們先吃。”
滕風輕從廚房探頭,“知道了娘,你早點回來。”
閻神婆心說,早不了,雲淡才從河裡救了小貨郎,轉眼宋老爺家又出事,怕是有水鬼作祟,她不知道也罷,既知道了,總不能裝聾作啞。
她一臉“又要出門工作了好煩”的表情,臨出門前不放心地去看了眼蘇醒後依然貪睡的小女兒,見她居然醒著,高興地捧著她臉蛋親了一口。
親完猛然想起來,不對勁。
小女兒這屋正對她那邊,剛才童男童女忙活半天,雖然怕吵醒她都輕手輕腳地,該不會還是被看到了吧?會不會嚇到她的小心肝?
她試探地問:“小可,剛才風大,童男童女被吹得動來動去,好玩嗎?”
滕幼可:“……”
對不起,這是什麼蹩腳的借口,她光是忍笑就已經用儘全力,實在說不出“好玩”倆字,那還是裝傻吧。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目光逐漸呆滯。
閻神婆見狀不知該慶幸還是悲哀,她心疼地摸摸女兒濃密的黑發,聲音輕淺得幾不可聞,“你放心,娘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暗中對你動手的王八蛋找出來,管他是誰,都得給本君拿命來償。”
微風拂過麵頰,帶走了閻神婆身上淡淡的香火氣息,滕幼可睜眼,下地,扒著窗縫偷偷望向院子裡。
“自稱本君,姓閻,可以指揮紙人,夢裡肆虐人間的惡鬼,卡卡,我好像知道我娘的身份了。”
「佛子x閻君,嘶哈嘶哈,有點好嗑。」
「佛子:我不入贅地獄誰入?」
「閻君:佛子渡我。」
滕幼可:“……”讀讀空氣,閉嘴吧。
屋外,滕風輕站在大門邊兒,安靜目送打扮得花裡胡哨的娘親拎著兩個紙人走遠,側影蕭索,樹上的鳴蟬哇哇叫,它知道自己叫完了,生命也將走到儘頭嗎?
少女渾身散逸出濃烈的悲傷。
“長姐果然都知道。”不僅知道自己會死於胞弟之手,還知道爹娘未來的淒涼結局,滕幼可想起夢中那一幕幕,幽幽一歎。
「哎呀宿主,你長姐拎著鐮刀出門往東去了,西邊是你家地,東邊是鎮上學堂的方向,你二哥每天這個點還沒下學,一抓一個準。」
滕幼可:“!”
她麻溜兒地穿好鞋,小尾巴似的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