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瞧著不怎麼牢靠。一腳踹過去應該就能踹倒……
眼前視野忽地一暗。七郎脫下鬥笠遮在她頭上,起身去尋看守差吏。
看守差吏原本昂頭挺胸地背手站在門邊,上下掃一眼七郎身上的藍布袍子,張嘴便嗬斥。
七郎和他說了三五句,看守差吏的眼神漸漸變了,挺胸抬頭的姿勢不自覺地佝僂起來,變成腰往前彎,臉上堆了笑。
七郎抬手遙指了下門內的遮陽棚子,看守差吏露出為難的表情,兩邊又交談幾句,差吏露出苦瓜似的神色,主動推開小門,示意門外等候的百姓可以入園了。
七郎走回來道,“談妥了。帶阿織去遮陽棚子裡歇一歇。”
應小滿抱著阿織往裡走。
這回不但沒有阻攔,看守差吏還一口一個“體恤弱民”,“小人分內事”,殷勤把人迎進棚子裡去。門外等候的百姓們蜂擁而入。
遮陽棚子下陰涼許多,幾人一起幫手,蘸水給阿織仔細擦拭幾回額頭手背,小丫頭終於能喝進水了。
這邊放下心,應小滿的好奇心再也遮不住,鬥笠撥起三分,仰頭轉向七郎,一雙眸子目不轉睛。
七郎被她看笑了,主動坦白。
“守門差吏說今日有審刑院的貴人前來督查,喝我退下。我問他來的是審刑院下屬哪路官員,知院官?還是詳議官?差吏的氣勢頓時弱了七分。我又和他說,我是禦史台的言官,今日微服前來漏澤園,督查的正是審刑院。”
應小滿聽明白了,悄悄說,“你膽子好大。裝官兒騙人呐?”
七郎悠然搭著涼椅扶手:“吏人並非朝廷官員,好騙得很。說幾句官場裡的行話,再背幾段漏澤園看管律令與他聽,他便信了。”
“漏澤園原本就是官家惠民的所在,私搭涼棚討好高官,倒把百姓攔阻在園子外頭,已經違反了漏澤園律令,他自己心虛得很。彆看表麵威風,色厲內荏罷了。”
“你們京城人懂得真多。” 應小滿實在地讚歎。
七郎側身衝她微笑。
笑如三月春風,眼風似春風裡的柳枝,有意無意往花開最盛處蕩漾:
“懂這些的京城人其實不怎麼多。”
應小滿抿著嘴忍笑,抬手拍他一下,“自賣自誇。”
話說回來,在她心裡,七郎通讀律法條例,知曉高門隱私,清楚鬼市門道,幾句話把漏澤園差吏騙得團團轉,方方麵麵都懂得很,是個極為合格的京城地頭蛇。
正說話間,前方傳來一陣雜亂聲響,幾十雙腳步同時靠近涼棚。
身穿正紅官袍的官員走在最前頭,身後兩個青袍官員左右撐傘遮陽,但紅袍官員步子大,一馬當先,直奔涼棚這邊而來。
七郎輕咦了聲,“今日審刑院來的居然是他。”轉頭問,“還要坐麼?”
應小滿不想和官兒坐在一處,把鬥笠往下一壓,遮住眉眼,隻露出小巧白皙的下巴,起身拎起竹籃,“去徐嬸子墳上罷。”
她牽著阿織的小手走出涼棚時,對麵大步流星的紅袍官員正好迎麵走近,陽光照亮一張年輕俊朗的臉。
肩膀挺闊,劍眉朗目,敷衍笑容下隱含不耐,手裡來回地開合一柄折扇。
等玩夠了,扇柄往上一抬,散漫阻止身後青袍官員,“春天打什麼傘,你們消停消停,自個兒尋地方歇去。本官入涼棚歇會兒。”
應小滿的腳步一頓。鬥笠下的視線落在不停開合折扇的那隻手上。
動作瞧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