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盈隻埋頭吃飯,幸而事情和她設想中不差,秦既明果然沒有在他人麵前追問她。
她也趁機問了開學時誰送她這種問題,秦既明回答乾脆:“我。”
林月盈訝異:“你有時間嗎?”
“最近不忙,請半天假也沒問題,”秦既明淡聲,“多吃點。”
林月盈本來開心,聽淡淡一句“多吃點”,心中又開始忐忑,不知為何,秦既明一句“多吃些”,令她無端聯想到屠夫與羊,在磨刀霍霍向羔羊之前,屠夫也會這樣督促它多吃些吧。
吃飽了好上路。
胡思亂想裡,宋一量又笑著說自己那在外留學的表弟既將回京,到時候帶過來和他們一起玩。那個小表弟隻比江寶珠大兩個月多四天,不過從初中時就去了澳洲,怕是不適應國內的生活,還請她們兩個人帶著多玩玩……
江寶珠說:“饒了我們吧一量哥,我和月盈可不喜歡應付同年齡段的男生。”
“喔?”宋一量訝異挑眉,“怎麼不喜歡?”
秦既明在給林月盈的杯子填滿茶,因要吃飯,點的是大麥茶,有乾淨的糧食香氣和淡淡的苦。
江寶珠麵色坦然,拉出林月盈做擋箭牌:“我和月盈一樣,都喜歡大哥哥類型的,最好大五歲起步,溫柔成熟有耐心——你說是吧月盈?月盈?”
林月盈在專心吃咕咾肉,江寶珠叫了兩聲,她才啊,啊,兩聲應著,心不在焉,也沒聽清好友說什麼,隻附和。
宋一量搖頭,不讚同:“年紀差距大了也不好,你們還在上學,容易被社會上的人欺騙。年輕的女孩都說喜歡什麼大叔大哥哥……可彆把大叔大哥哥想太好,這男人啊,上了年紀,和你們差得可不僅僅是時間,還有精力——”
“一量,”秦既明把杯子遞給林月盈,對他說,“彆在我妹妹麵前說這些。”
宋一量笑了,隻語重心長叮囑:“想要談戀愛,還是和同齡人在一起有意思。尤其是你,月盈。”
被點到名的林月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先去看秦既明,才又茫然看宋一量:“啊?”
“有了心上人記得先向你哥哥打個報告,”宋一量指指秦既明,“也好讓你哥哥把把關。”
林月盈打趣:“肯定的呀,畢竟我哥如此成熟穩重鐵石心腸冥頑不化。”
秦既明皺眉:“彆把我說得這樣可怕,我又不是安檢門。”
林月盈噗呲一聲笑。
秦既明著意看林月盈一眼,欲言又止。
席間,秦既明還接了一個電話,不是公事,他仍坐在原位上。林月盈離他近,聽得清清楚楚,是安裝洗衣機的人問他,什麼時候上門。
吃過飯,回家的路上,林月盈坐在副駕駛,問秦既明:“你為什麼又買一個洗衣機呀?”
秦既明開車,專心看前方:“因為家裡有一位不想手洗貼身衣服的懶孩子。”
林月盈:“……”
“以後那個洗衣機是你專用的,”秦既明提醒,“回去看看,你喜歡放在哪裡。你洗臉的、擦身體的毛巾、浴巾,還有貼身的衣服,都放進去一塊兒洗,我給你挑的是洗烘一體機,也省事。不過注意一下,彆混用,對身體不好——也彆把我的毛巾放進去。”
林月盈有點不開心:“和我乾嘛分這麼清楚呀。”
“必須分清,”秦既明說,“你也不小了。”
林月盈一下又一下地玩著她套在副駕駛安全帶上的擁抱小小櫻桃,可可憐憐:“你最近老是講這句話,我都覺得你要和我生分了。”
秦既明餘光能看到她玩弄小熊的手指。
林月盈就喜歡在他的車和東西上留下痕跡,現在車裡放著的小花盆擺件,刻著他名字和她名字的熟睡小羊,還有她親自用紅繩編的平安結……包括現在她副駕駛安全帶上的毛絨殷紅小櫻桃,都是她精挑細選弄上去的。
林月盈有一雙細長又白的手指,很美麗,很適合彈鋼琴。她小時候,秦爺爺的確為她請過鋼琴老師,那時秦既明用的鋼琴也在,剛好可以上課。但林月盈沒耐心,抽抽噎噎地撒嬌,梨花帶雨地哭著說不想練……秦既明沒有妹妹,秦爺爺也沒有親孫女,倆人都寵著她,最後也沒逼她繼續學。
反正彈鋼琴本身是為了陶冶情操,不指望她真的靠此安身立命,真的不喜歡,那就不學了。
她沒有做美甲,每一根指甲都是精心修剪出的圓圓,乾乾淨淨地透著血色。吃飯時,秦既明給她遞杯子,這乾淨柔軟的指尖擦過他微硬的掌紋,觸感好比雪花落在暖玉之上,漸漸融化。此刻,這雙乾淨又年輕的手在無意識揉搓著安全帶上的櫻桃,捏一捏,又搓一搓,按一按。
她昨日大抵也在用這雙手觸碰自己。
紅燈。
禁止通行。
秦既明穩穩停下車,他看著遠處鮮紅刺目的警告,數字緩緩跳動,這個路口的紅綠燈長達九十秒。
林月盈憂傷:“你都不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哥哥了,你都不把我當妹妹了。”
“如果我不把你當妹妹,”秦既明說,“剛才吃飯時我就問你了。”
林月盈停了幾秒,手指不安地摳小櫻桃:“問什麼?”
秦既明緩聲:“你好好想想,自己最近做錯了什麼。”
林月盈沉默。
半晌,她小心翼翼:“我和紅紅打人的事情,你也知道啦?”
很好。
秦既明說:“你還打人?”
林月盈愣:“不是這件啊,那是什麼?”
秦既明歎氣,無奈:“你打了誰?”
“就是那個孟家忠嘛,”林月盈委屈巴巴,“我和紅紅玩得好好的,他非要請我們喝酒,攔住我們,說不喝酒就是不給他麵子,就是在打他的臉,我想這人要求好奇怪呀,還要求人打他的臉……”
秦既明揉太陽穴:“你還去了酒吧?”
林月盈安靜了。
“算了,打就打了,是他不對,”秦既明問,“你沒吃虧吧?”
林月盈喜滋滋:“沒吃虧呢,我的女子格鬥課可不是白上的。”
秦既明說:“不愧是我妹妹,巾幗不讓須眉。”
“那可不是,”林月盈順著竿子往上爬,得意,“就我這樣,嫻靜如花照水行動似優雅瘋狗的妹妹,你打著燈籠也難找。”
“是,”秦既明頷首,“所以,我這打著燈籠也難找、嫻靜如花照水行動似可愛小狗的妹妹,能不能告訴我,你去英國倫敦,有沒有看不合時宜、或者,需要向你那成熟穩重、鐵石心腸、冥頑不化的哥哥報備一下的節目?”
林月盈呆住。
綠燈通行。
秦既明專心致誌開車,望向前方,視線平靜。
“記不住了也沒關係,平板就在你前麵,我完全不介意你在這個時候重新溫習一下那兩張照片,然後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林月盈說:“什麼合理的解釋呀?我溫柔善良、英俊瀟灑、體貼入微心軟軟的好哥哥?”
秦既明說:“少拍馬屁,這招沒用。”
林月盈像個認真聽課的好好學生:“哪裡有,哥哥教我不說謊,我說的都是事實呀。”
秦既明不為所動:“說吧,為什麼去看成人秀。”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嘲諷:“不要說,是為了滿足你們的大哥哥控。和你合照的那個男人,看起來是少時努力就能做你父親的年紀。”
林月盈把“人家才二十三歲還沒你年紀大呢”這句話用力憋回去。
她深呼吸,端正坐姿,嚴肅。
“裡麵不適合我,拍完照就離開了。”
秦既明冷血拆台:“你那張照片是看完整場表演後才能拍的。”
林月盈快速反應:“……我強忍著不舒服看到最後。”
秦既明指出:“你那愉悅的笑容看起來並不像是不舒服。”
林月盈糾正:“那是皮笑肉不笑。”
秦既明淡淡:“再貧嘴,你會感受到皮疼肉也疼。”
林月盈楚楚可憐:“……其實我是為了感受那種紙醉金迷的無恥氛圍,內心再對如此靡靡之音加以深深批判。”
“真是愛學習的好孩子啊,”秦既明平靜誇讚她,“你怎麼批判它了?有什麼心得來和你愚鈍的哥哥分享一下?”
“好吧,”林月盈噎住,她誠摯地說,“說實話吧,哥哥。”
她說:“我前幾天眼睛不舒服,聽人說多看美好的異性能夠治療眼睛痛。”
秦既明冷笑:“我看你是想屁股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