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高度發展的信息時代,博人眼球,增加曝光的方式其實很便捷。
首先,需要起一個言簡意賅,方便上趨勢的標題,比如“震驚!壟斷寡頭是殺人凶手!?”或者“內部員工冒死揭秘:傳奇公司血腥內幕……!”等等。其次,不管是視頻還是文章都一定要簡潔,最好十秒之內就能讓人獲取最勁爆的那一部分信息。最後,要注意真假參半、避重揚輕,好提高話題度,儘可能讓所有人都吵起來,創造一個雞飛狗跳,充滿了流量的網絡環境。
約翰·斯坦迪什的前兩步都做得不錯,但在第三步功虧一簣:他說的全是真話,沒有半點假:阿布斯泰戈的確在進行人體實驗,也的確造成了人員傷亡,連“我在實驗室潛伏三年”這句話都是真的。這段簡短的視頻中,除了約翰本人的精神狀況堪憂,基本上沒什麼好用來值得質疑,慢慢公關的部分。因此,在視頻發出去之後,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不是普羅大眾,而是公司高層——幾千年前就摸透了輿論規則的那群聖殿騎士。
阿布斯泰戈果斷選擇機械降神,用技術手段阻隔了視頻傳播的渠道,並挑了個足夠安全的話題送進趨勢第一,穩穩霸占輿論焦點,讓人無心關注其他東西。
感謝鋼鐵俠,感謝托尼·斯塔克。他昨天晚上剛剛拒絕了軍方購買他戰甲的要求,從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進階為傲慢自私、阻礙美利堅再次偉大的可惡富二代,非常適合在熱搜上掛三天三夜——反正他也習慣了,願洞察之父保佑他。
在種種不可抗力的乾涉之下,約翰的曝光並沒有如他所願產生多大的水花。一部分敏銳的記者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他們中的大部分還是保持沉默,免得自己被盯上。
研究員們今天打卡上班時驚訝地發現,他們的清潔工約翰突然離職了。這幾天實驗室發生了太多事,新主管肯威失蹤,老主管韋迪克宣布跳槽去歐洲。他們幾乎成了公司裡無人過問的孤島,連下個月的工資都不知道找誰要。一時之間,愁雲慘淡,大家根本提不起勁工作——大部分實驗數據都被韋迪克帶走了。
“公司的危機還沒過去。那個清潔工潛逃在外,韋迪克又和歐洲人搭上了線……肯威先生,這是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東西。”
肯威的心腹查爾斯·李坐在書桌旁邊,麵容嚴肅:“而不是那個什麼警察局長——他們唯一的手段就是索賄,用不著你花那麼多力氣。”
海爾森·肯威站在書架旁,戴著眼鏡氣定神閒地翻看一本封皮泛黃的筆記:“所以,你不願意做?”
“……我會去做的。”查爾斯·李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帽子。從年輕時追隨肯威開始,李一直都無條件地服從對方的命令。但這不代表他會永遠認同對方。
“你從警局帶回來的屍體,是你的外甥女?”
海爾森抬頭:“你從哪聽來的?”
李盯著海爾森:“所以,你讓我放下手頭的工作,不顧公司的安危,僅僅是因為……你的親人死了。”他把“親人”這個詞念得很重。
“……查爾斯,你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怨言。”
“你把這個女孩接到美國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為要抑製激動的情緒,李一直在小幅度地搖頭,“我早該知道的,從那個女人開始。我以為你會回來……但你其實從沒回到我們身邊。”
“哪個女人——齊歐?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她留下一個孩子,刺客!”查爾斯·李再也克製不住,提高了聲音,“而他殺了湯姆斯,那是我們出生入死的兄弟!海爾森,你明明可以把他——”
海爾森扔下筆記,快步走到李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幾乎把他提到半空中:“你在要求我殺死我的親生兒子?”
查爾斯·李悲傷地笑了:“先生,這些人、這些感情,讓你變得那麼軟弱。”
在某個瞬間,海爾森的眼睛裡出現了微不可察的恐懼。他鬆開手,茫然地扶住桌子,仿佛沒有支撐就要立刻垮下去一樣。很快,他調整呼吸,又變回了那個沉著鎮定的領袖,帶著愧疚的神情伸出手,替查爾斯整理被抓皺的領子。
“我為我的失禮道歉……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查爾斯,請你相信我。”
查爾斯·李彎下腰,莊重地行禮:“……我永遠相信。我會追隨你到最後一刻的。”
*
李離開後,海爾森回到原地,重新撿起那本筆記,理平折角塞回書架上。他慢慢地坐到書桌前,靜止不動地發了會兒呆。寬敞明亮的書房裡很安靜,隻聽見窗外隱約的鳥鳴。
肯威歎了口氣,把書桌上那套古董茶具收拾起來,輕手輕腳地放進一旁的櫃子中。
“你要在外麵掛多久?還得把你請進來嗎?”
過了幾秒,朝陽的落地窗被向外拉開,康納提著柄消防斧從外麵的牆上跳進房間。海爾森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的武器:“你是來砍死我的?”
“這是防身用的。”康納後背貼著窗戶,態度十分警惕,“賽拉·肯威在哪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難道不是和你在一起嗎?”海爾森做出疑惑的表情:“我讓她看著你,結果你們兩個把我的莊園搞得一團糟——康納,我還以為吃了一次虧之後,你不會再貿然跳到我麵前了,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夠了。”康納鬆開手,任由沉重的消防斧砸向地麵。儘管他的本意是表明自己不想動武,但恰好被斧尖劃爛的手工地毯還是讓海爾森默默增加了怒氣值。
“我聽見了你們剛才的對話。”
“所以?”
“賽拉·肯威死了?”
海爾森沉默兩秒。因為之前查爾斯·李的質疑,他還保留著一點小情緒,但旁觀了一切的康納看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可能會被親爹弄死。肯威心底淡淡的糾結再次轉化為對康納的怒火。他摘下臉上的眼鏡,好讓自己嘲諷的眼神毫無阻礙地發射出去:“你什麼時候和她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