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打開冰箱時會發現,最上層的角落裡始終有一瓶沒喝過的飲料。
它很久以前就呆在那裡,像一個固定在原地的裝飾品,注視著冰箱門一次次開啟,內置的照明燈亮了又熄滅。它也許會被其他新來的食物擋住,或者推進角落。但是我們都知道,它就在那裡,占據著一小塊空間,然後慢慢變質。即使把它拿出來扔掉,沒過幾天,那塊位置還是會被其他容易被遺忘的東西占據——就好像某個屬於飲料的靈魂又偷偷回來了。
對於哥譚來說,阿卡姆就是一台冰箱,裡麵的某個人則是那瓶永遠也不會消失的飲料。
某位癡迷於病態靈魂的作家說過:人們不能用禁閉自己的鄰人來確認自己神誌健全*。瘋人院——或者其他作用相似的機構——也許正代表了象征“集體”的文明對於“異己”的排他性。這也是為什麼許多恐怖題材的作品都要把舞台設置在瘋人院:對“精神異常”的恐懼隱藏在集體生活的基因裡。對蛇的畏懼從原始時代開始遺傳,對瘋子的畏懼則要晚許多——得等到文明發展得足夠成熟,以至於人類本身開始自我分化……或許是資本主義開始那會兒?
“——而我!我會讓一切回歸正軌。”
稻草人聽得很不耐煩,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客氣地捧場:“什麼正軌?”
他張開雙手,慘白的臉和鮮紅的嘴唇在黑暗中發光,讓他的腦袋看上去像一顆嘉年華氣球飄在半空。
“瘋人院,隻是一些自欺欺人的小把戲。因為所有人,所有人!都是瘋子!誰也不是例外!”,他呲牙咧嘴地大笑,“天啊……我們的蝙蝠俠得建一個多大的監獄,才能把那麼多瘋子關進去啊……”
*
阿卡姆安靜得很不對勁。
的確,圍牆塌了一塊,屍體也挺多的,是有暴亂時的那種樣子。但一個活著的東西也沒有。沒有驚慌失措的警衛,沒有趁亂跑出來的囚犯,也沒有蹲在牆角準備下一秒撲到來人臉上的喪屍。
紅頭罩走在白色的走廊裡,甚至能聽見自己腳步的回聲。
上一次,也就是不久之前,他來過這裡,試圖殺死小醜。那是段糟糕的日子——雖然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病毒來源於阿卡姆,而阿卡姆裡有小醜。陶德記得很清楚,沿著走廊走到底,右手邊的第二個電燈開關往上掰,麵前的牆壁會變成一道有三重密碼的暗門,包括指紋鎖、虹膜識彆以及一串每分鐘刷新的代碼。解開那道門,他就可以直麵噩夢。
有時他會懷疑,這種嚴密的保險到底是在保護哥譚還是保護小醜——他傾向於後者,鑒於蝙蝠之前那麼拚命地阻止自己接近他。
即使是此時也不例外。
頭頂通風管道的蓋子被一腳踹開。紅頭罩閃身躲過從天而降的攻擊,向對方開了幾槍。羅賓握著一把修長的武士刀,用刀刃彈開子彈。空曠的走廊回蕩著金屬摩擦時尖銳的聲音。
“……花裡胡哨。”這小子明明可以躲開的。
鉤爪槍從另一個方向射來,纏住紅頭罩的手臂。紅羅賓也降落到他身前:“彆進去——小醜不會出來的,這次的事情和他無關。”
“是嗎?你可真放心啊。小醜聽了都要謝謝你。”
“彆廢話,把這家夥打暈算了。”羅賓不耐煩地揮舞刀刃,“我們沒時間跟他周旋。”
“哈!來試試吧,小鬼。”
“我們沒必要起衝突!”紅羅賓高聲打斷兩人的對峙,“這裡的情況很不對勁……現在不是內訌時候。”
紅頭罩冷笑:“我和你們可不是一夥的——你說小醜在裡麵?證明給我看。”
“小醜之所以沒有威脅,就是因為這扇門絕不會輕易打開。”紅羅賓努力解釋,“我們有裡麵的實時監控,直接連到蝙蝠電腦,不會有差錯的。如果小醜逃出來,蝙蝠俠會第一個趕到現場。”
紅頭罩掙脫鉤索,用槍口指著空無一人的走廊:“這叫沒有差錯?”
“我們正在調查。紅頭罩,哥譚危在旦夕……就這一次,相信我們,好嗎?”
“……我要確定小醜真的在裡麵。”
“我可以給你看監控。”
“不。”紅頭罩舉起槍,“我要親眼見到他。”
羅賓迅速衝向紅頭罩:“都說了彆說廢話——反正他也不會聽!”
紅羅賓眼睜睜地看著對麵的兩人扭打在一起。在他準備上前阻止紅頭罩時,耳機裡傳來蝙蝠俠的聲音:“讓他進去。”
“可是——”
“小醜就在裡麵。他想看,就讓他看。”
紅羅賓聽到那邊傳來怪物的嘶吼:“好吧……你那邊怎麼樣?”
“……”一陣沉默之後,蝙蝠俠開口了(他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把這句話說得那麼不情願的人):“超人來了。”
*
“超人來了!”戈登在驚呼的同時鬆了口氣。此時,蝙蝠戰機也出現在頭頂,一個人影跳了下來,興奮地湊到戈登身邊:“超人在哪?”
“在那裡!他和——”戈登手指的動作停了下來,側頭看著不速之客:“你又是誰?”
賽拉仰著頭眺望遠方,一個飛在空中的男人正在單方麵毆打另一個巨人。蝙蝠俠開著飛機加入了戰場,出於對戰友(皮糙肉厚)的信任,他的掃射顯然不分敵我。賽拉迅速掏出手機拍照:“我得想辦法搞到他的簽名……”
“嗨!”夜翼從賽拉身後出現,把她和一臉迷惑的戈登隔開:“我是布魯德海文的夜翼。”他回過頭:“局長,這裡交給我們,快去疏散群眾吧。”
戈登離開後,夜翼友善地伸出手:“你是蝙蝠的新助手嗎?”
賽拉看著他,注意到這位夜翼身上似乎有不同於蝙蝠俠的氣息——好騙的氣息。於是她也熱情地握住夜翼的手:“你好,我是他的實驗對象。”
“呃、肯定不是我想的那種實驗吧?”
賽拉神秘地眨眨眼睛:“哪種實驗?把人綁在實驗台上然後從心臟采血?”
夜翼乾笑兩聲:“蝙蝠俠不會這麼做的。”
“不要誤會,先生,我是自願的。”賽拉表現得大義淩然,“如果能解決現在的困境的話,這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