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湖底,唯一的光源隻有冷色調的地燈,把在場三人的臉照得青白相間。
賽拉心裡明白,阿茲雷爾的態度對自己很有利——但她還是很想把這人扔給蝙蝠俠治腦子。
對方的目光太熱切了,賽拉難以直視,不自覺地側過頭,卻看見身邊的潘尼沃斯也在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看來,兩位的關係比我想象中還要緊密。”
箭在弦上,沒辦法反悔了。賽拉隻能用虛弱的聲音回答:“沒錯。正因如此,我認為我對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老管家意味深長地點頭。他的雙手背在身後,憐憫地看著阿茲雷爾:“從這個角度來看,責任的確挺大。”
“或許你認為我瘋了。”阿茲雷爾對著賽拉輕聲說道,“但是,請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立足於絕對的理智——精神狀態不會影響我執行你的命令。”
“感謝你的期待,阿茲雷爾。”賽拉努力微笑,“我很感動——真的。我相信,有了你的加入,我們的事業一定會蒸蒸日上——如果蝙蝠俠能放你出來。”
在“蝙蝠俠”這個話題還沒開始之前,意外發生了。
阿茲雷爾的囚室突然暗了下來,像斷電熄滅的電影屏幕。隨後,剩下的光線也消失了,黑暗迅速占據了整個空間。在猝不及防的寂靜中,賽拉看向潘尼沃斯,他原本站著的位置卻空無一人。
什麼都看不見,周圍的環境在一瞬間變得陌生而危險。賽拉感到某種陰冷的、不懷好意的存在正順著她的脊椎一節一節地爬到脖子後麵。在靜止了幾秒後,她意識到,這是某種東西呼吸時的氣流。
她慢慢回頭,看見一張慘白的臉懸在頭頂。他誇張地咧嘴,露出鋒利的獠牙,仿佛在放聲大笑。
“啊……你在這裡。”
賽拉往後退,後背撞上堅硬冰冷的玻璃牆壁。沾上雨水的披風從他的背後向外延伸,變成無邊無際的黑暗,緊緊包裹著賽拉,把她變成落進粘稠琥珀中的小蟲。在強大的精神乾預下,賽拉的呼吸變得微弱,她努力挪動顫抖的手指,伸向藏在後腰的匕首。
鋒利的指甲拂過她的側臉:“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還以為要多花點功夫……”
“你不存在。”賽拉緊緊盯著對方長滿鐵錐的金屬麵具,細弱的聲音仿佛自言自語。她重複道:“你不存在。”
“我當然存在!”他貼近賽拉,喉間的聲音既像野獸咆哮,又仿佛垂死的嗚咽,“——隻要你畏懼我,我就永遠存在。”
“我看不到你。”賽拉的眼角開始流血,“沒有思維,沒有情感,隻有一片虛無……你是無法立足於現實的幻影。”
令人絕望的黑暗褪去了一點。賽拉的目光越過麵前嶙峋的肩膀,看見他身後纏繞著的鐵鏈。他開始發出沉悶的笑聲,隨著身體顫動,鐵鏈碰撞的聲音清脆,稍微喚回了賽拉的一點理智。
“所以……從我的腦子裡滾出去。”
“你覺得我不真實嗎?——賽拉?”禿鷲一樣的幽靈纏繞著她,“我沒有實體,在意識中遊蕩……你據此判斷我是不存在的?”
賽拉清楚地意識到,和此人說得越多,自己就越難擺脫他。這個莫名其妙的黑暗空間像盒子一樣小,又像整個宇宙那樣大。身處一無所有的監獄中,和一個侵入大腦的東西長久地對話,除了發瘋不會有彆的結局。但賽拉稍微冷靜一點之後,很快就判斷出,擺脫他幾乎是不可能的,自己沒有彆的選擇。
好吧……位置可能會偏,但是沒關係。
她握緊匕首:“你是誰?”
“啊,沒錯,就是這樣——我們沒必要爭鋒相對!”他把手搭在賽拉的肩膀上,難以擺脫的重壓讓賽拉動彈不得,“我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蝙蝠俠——更開朗的那一個。”
有點太開朗了,他的嘴角幾乎沒有放下去過。賽拉滿眼都是他滑稽的紅色嘴唇,他更像那個在牢房裡唱歌的小醜。
“……你想要什麼?”
“不要這麼著急……你瞧,我們好不容易才相遇,我有好多有趣的事情想要和你分享……”
他在拖延時間。賽拉的視野模糊了一瞬,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這個‘開朗的蝙蝠俠’,正在延長折磨自己的過程。
“讓我想想,先從哪裡開始呢?”他故作姿態地摸摸下巴,“哦哦!我想到一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男孩。”
“他出生在一個富裕幸福的家庭。父親正直無私,母親溫柔智慧。在愛的嗬護中,他長到了八歲——明明才八歲,他的人生就已經幸福得可以望到頭了!在一個涼爽的夜晚,他和父母手牽著手,從電影院裡走出來。他們剛看完一部講述蒙麵英雄的電影,正要穿過一條漆黑的小巷,坐上車回家。男孩盯著黑乎乎的巷子,心裡默默地想:要是這黑暗中也能跳出一個蒙麵英雄就好了!——你猜怎麼著?真的有一個蒙麵人跳了出來!”
賽拉猛地喘了口氣,不是被故事裡的蒙麵人嚇到,而是講故事的人差點把她的肩膀捏碎。